宋时安到底是谁?
现场的七个大学士,加上旁边那位年轻国子监学士,竟无一人知道。
按理来说,在盛安里面,才学很高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有很好的老师。
就比如宋策,他的老师曾经就考取过进士,是国子监里一位学士。虽然没有做到大学士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但也颇富盛名。
这些大学者带的学生,平时走动也很多,一些卓越小辈,基本上都认识。
首席大学士古易新还抱过小时候的宋策。
“说起宋策……”这时,古易新突然想到些什么,“他,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好像是有,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张兆摇头。
再怎么样,让这些大人物记得一个毫无名气的庶子,也是不可能的。
“那这位宋时安,就不是出自高门大户了。”孙康判断道。
“难得,不出自高门,无名师教导,却有这番学识和见识。”有人感叹道,“此子,会有一番作为的。”
听到这个,晋王产生了一丝的兴趣。
但,也仅此而已。
虽富有才学,但无家族背景,哪怕能够有一番作为,也相当有限。
比如在座大学士里的张兆。
寒门出身,恩科状元,顶多也只能走到这个位置了。
而且,他的建树也只是在治学方面。
不像古师,曾经做过少府,乃国家要职,是九卿的实权职务。
古易新是老了之后,才退到了首席大学士的位置,专注治学科考。
哪怕等他告老致仕,这个位置,也不会是一个寒门‘贵’子来坐。
能够辅佐自己的,一定是世家嫡子。
相比起个人能力而言,晋王认为自己更需要的,是得到‘贤臣’背后的宗族支持。
“那这第亚元第一(科考第二名),就不用猜了。”孙康笑着道。
“还是看看吧。”
“可惜了,如若不是这个宋时安,孙谦的确连中三元的机会。”
在大家的讨论声里,第二名的试卷糊名被裁开。
果不其然,盛安,孙谦。
而这个名字,相比起宋时安而言,更加牵动着晋王的心情。
孙谦,孙司徒的嫡子。
虽不是嫡长子,但却是众多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位。
继承扬州孙氏的,很有可能是他。
在他未发迹起势前,就该拉拢了。
………
翌日。
司徒府邸,正堂。
一位白须白眉,左手拇指戴红玉扳指的老者坐在主位。他年逾七十,但却相当硬朗,给人一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龙马精神。
“现在,应该快要到放榜的时候了吧?”
坐在孙司徒旁边的大夫人,相当期待的问道。
这时,大管家回应道:“回夫人,应是了。”
“那谦儿你不去看看放榜?”大夫人问。
一位坐在堂下,眉目清秀却器宇轩昂,一身贵气的少年昂着首,相当自信道:“儿在家,等朝廷官员上门通告述职便可。”
“我儿好生骄傲啊。”夫人打趣道。
“中举那是肯定,中亚元也理所当然。”
想到自己儿子考试时的文章,孙司徒用手捋了捋胡须:“倘若那解元不是他,那就是老朽的问题了。”
“为何?”大夫人不解,“没中解元,为何是老爷的错?
对此,孙司徒笑了笑:“谦儿不中解元,那就是老朽在朝未与同僚和善相处,遭了他人记恨。”
这番话,说得其它人不知怎接。
“老爷名满朝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定不会有这种事。”只有大管家,适时的吹捧道。
“哈哈哈。”
孙司徒笑出了富贵的声音。
堂下其余几位嫡子,则是表情微妙,视线游离。
不自觉的,到了孙谦的身上。
直到听到那小子接下来的发言,当即就生理性反胃。
“区区解元而已,儿明年定会考上状元,不辱父亲英名。”
………
“放榜了放榜了。”
宋府,所有人都兴奋异常。大夫人更是恨不得和宋策一起出门,都有点苍蝇搓手了。
宋靖握住她的手,淡淡的微笑,劝说道:“让策儿自己去吧。”
崔夫人迫不及待的说道:“那策儿快点回来,告诉娘考中了第几名。”
“没考上也也要告诉吗?”
宋沁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话。
崔夫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宋靖却很淡定,缓缓的从袖子里抽了一根戒尺,冷静开口:“抓住。”
宋沁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丫鬟控制住。
强行的,让她把手给伸了出去。
连忙的,宋沁惊恐哀求:“父亲饶命!放过我吧!”
下一刻,戒尺落在了手心。
眼泪伴随着克制的惨叫,一起出来了。
面无表情的全程看完后,宋策双手交叠,向父母行礼:“父亲,母亲,儿去了。”
接着,便和车夫一起出了宋府的大门。
而在角落里,江氏远远的望着,相比起崔夫人的欣喜期待,她有的则是紧张的祈祷。
………
“时安时安,快走吧,我们已经很晚了。”
拽着宋时安的胳膊,王水山快步的出了驿馆。
“睡过了,抱歉抱歉。”
宋时安一边道歉,一边将领**叠,整理衣冠。
两个男人这样从驿馆冲出来,其中一个还衣着凌乱,真的有点怪怪的。
和我在盛安的街上走一走,哦哦哦~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时安!王水山!”
而在路上,正好就遇到了淳厚和张骥二人。
见状,已经将衣服穿好的宋时安,脸上疲惫困倦一扫而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然,本来就没发生!
“二位公子。”
王水山主动打招呼。
“人家王水山来看榜也就算了,你宋时安也来凑这热闹啊?”淳厚嘴贱道。
“那你俩?”宋时安反问。
“这是你考的第三次,咱俩才是第二次,为何不能来?”淳厚直接揭短。
“那是因为你俩童生考上的晚,举人再给你十次都考不上。”宋时安一点都不惯着。
而且,并不因为在王水山面前被揭短了而恼怒。
以前没考上,也是我的来时路。
倘若这次考得相当牛逼,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宋老爷算好了日子,就想考今年的。
“你才十次都考不上!”而淳厚却急了,开始了胡乱攻击,“就算我十次都考不上,你也是十一次,永远都比我多一次!”
听到这个,宋时安从容且随意道:“那谁没考上,就给考上的人叫爹,怎么样?”
“哟,你不会来真的吧?”
张骥面露不解,然后又勾起笑容:“我的意思是,不会真觉得自己考得上吧?”
“那就赌呗。”淳厚毫不在意道,“反正估计咱三个人都听不到这声爹。”
“赌呗赌呗。”
张骥也随意的摆了摆手,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心里,有些许期待。
其实这次……考的还不错。
但就算没考上,那又如何?
宋时安是三个人里最懒散愚钝的。
反正,他肯定是考不上的。
“水山,你要加入我们的‘叫父’赌局吗?”宋时安道。
王水山露出有些无奈表情,挤出笑意道:“各位快走吧,快要放榜了。”
这时,正好一行持刀京吏从身旁快步跑过,并高声道:“科考放榜,速速避让!”
很快,密密麻麻的学子自觉的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王水山等人也连忙的往前靠去,围观看榜。
但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去。
只能够看着京吏踩着梯子,将榜糊在了贡院高墙之上。
可这足足隔了好几十步,一个字都看不清啊……
在王水山等人踮起脚,卖力张望时,看到榜单的学子们,陆续发出声音。
“我中了!”
“娘,我中了!”
除了找到自己名字的学子发出狂喜的惊呼外,王水山等人隐约的听到了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
然后,徐徐转头看向宋时安。
此时,前面讨论的声音还在继续——
“宋时安……”
“宋时安是谁?”
“竟是宋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