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走了!”
这一幕,一下子将优雅富贵的崔夫人给惊愕,愤怒的指着大门,连面部都在颤抖。
在古代,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
贵族维护自己统治的方式,具体表现就为‘礼’。
曹操的亲儿子曹植,只是在司马门跑了下马,就基本上失去了夺嫡资格,并且一连带杀了几十人。
贵族门阀家的大门,同样是威严不可及的。
作为庶出的宋时安,虽然性格不算太好,但也只是懒惰平庸,这二十年来,在宋府基本上都是龟着做人的,从来没有用过大门一次。
哪怕有一次滂沱大雨,侧门无人值守,他也老实的等着,不敢违矩。
可现在,他就当着面的闯了过去!
还不是偷偷摸摸的走!
“这个畜生…怎么敢的!”
彻底的,宋靖被触碰到了逆鳞,怒不可遏。
“老爷!”
这时,面色惶恐的江氏跑了过去,连忙哀求道:“时安他只是溺水受了刺激,昏了头,才做出这种荒唐事。您不要责怪,回来我会狠狠惩罚他的……”
“你个贱人,都是你管教无方才会养出这个畜生!”崔夫人指着江氏破口大骂,充满厌恶。
“别说了,我宋府就没有这样一个混账东西。他要是敢回来,我直接打死他!”
宋靖说到做到,绝对没有胡言。而江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连忙直接跪下,抱住了他的腿,声泪俱下:“老爷时安他……”
“拉开,关回房里。”
但宋靖毫不心软,指着江氏,厉声道:“你再敢给他求情一句,你跟他一起滚!”
“老爷,今天是公子科考重要的日子,莫要动怒,莫要动怒啊……”
宋淦连忙以这个理由劝慰,果然就将宋靖的情绪,稍微的平静了一些。
不能因为表儿子混蛋,就忘记了是亲儿子的大日子。
但这个表儿子,只要敢回来,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宋家的嫡女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愤怒,也是瑟瑟发抖,望向府门。
………
人生,是真的活了数万天。
还是仅仅过了一天,却重复了数万次?
宋时安知道,自己就这样冲动的闯了正门,他娘的日子会很难过。
但江氏这样难过的日子,已经十几年了。
刚开始还好,崔氏连着生了几个女儿,宋靖就他这样一个儿子。
那个时候,宋时安还感受到了父亲臂膀的温暖。
‘时安’这样寓意健康安定的名字,也是宋靖走心取的。
但崔夫人生下了宋策之后,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嫡子。
所以,这样的日子我要一直重复下去吗?
谁穿越了还要当龟龟。
在扬名立万之后再找回曾经失去的地位和尊重,只会落人一个‘轻薄势利’的话柄,让人觉得阴刻记仇,无大度。
但现在还是一坨臭狗屎的情况下,就敢反抗,日后发达了,评价就成了:少极浑,异于常人,怀大志也。
就看这次科举了。
真等自己考完了,中了举,而且名次还不低,老爹也不至于这辈子都不让他回家。
当然,今天肯定是不能回。
他不能够确认第二次重开是否还能穿越。
出了府门之后,他看到前面的马车正准备走远,于是旋即追了上去。
“停下。”
到边上后他对车夫招呼道。
车夫看了他一眼,愣住了。
然后下一刻,宋时安就从马车后面登了上去,直接坐在了宋策的旁边。
“……”宋策比车夫更加木然,转过头,看着他充满不解。
“弟弟备考的怎么样了啊?”
宋时安似乎完全没有将这种怪异的对待放在眼里,调整调整后,就稳坐在了马车里。
而跟他挨着的宋策没有理会,继续低着头,看着单手捧着的诗书。
车夫因为车里的公子没有什么要求,也就驾车起行了。
想着宋时安刚才喊的那句‘停下’,相当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庶子怕是头昏了,当自己什么玩意啊。
宋策没有搭理自己,宋时安也就没有继续缠着他了。在马车行进的时候,他将侧边帘子拉开,探出头去,相当感兴趣的观察。
虽然说是乡试,但并不意味着就是在乡下考,而是各个州的治所,相当于省会。
盛安是首都,并非直辖市,行政上属于是司州。
整个司州的考生,赴京赶考,参加乡试。
顺带一提,全国的考题都是一样的,试卷由锦衣卫押送到各州治所,没有单独的出卷。
宋时安家的宋府,处在皇城之内。
朝廷的禁军,主要机构,内务府库,廷尉衙门,高级监狱等等,都设立在皇城之中。四品以上的高官,府邸也基本上也都建在皇城里。
一是与普通民众区分身份,二是皇城治安更好,再就是高级官员需要定期上朝早会,而盛安城过大,外城交通逼仄,光是通勤就要一个多时辰,太远了。
而在皇城住也有不便的地方,没什么娱乐,街上连卖烧饼的摊位都没有。
司州乡试的地点,在盛安外城的贡院。
出了皇城后,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哪怕不是专门的东市西市,主要的街道上,也是人声鼎沸,五行八作,贩夫走卒,热闹非凡。
这个时期,生产水平和经济繁荣程度,宋时安觉得应该是早唐差不多。
甚至说,某些方面有点宋的感觉。
而在街上,已经能够看到不少的考生了。
在乡试考生里,像宋时安和宋策这样的权贵子弟,其实是少数的。
占主要的,还是小地主阶层。
寒门子弟,贫苦出身的也有不少。但完全的寒门,能够考出来的,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举人里的亚元(前十名)大热,家里基本上都有个当官的爹。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贡院之外的放榜处。
就像是高考考场一样,贡院外的大街上,已经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了。
据说,司州今年的考生能够有快两千人。但录取的,只有不到一百。
也就是说,录取比例在百分之五以下。
看起来不低,是因为这些考生已经是秀才了。
考秀才,还筛选了百分之九十。
当然,考秀才难度不算很高。那些考了很多次还没中的,大多数都只是会认字,会背个诗,比起读书,多数时间还要帮家里承担劳动力,种田务农。
正儿八经好好学的,不可能考不上秀才。
秀才落榜,就别说封建打压,朝廷做局了。
“跟我娘说一下,我考完这几天就不回家了,跟北都尉的儿子有约了。”
下车后,宋时安便把身上仅剩的一小吊钱扔给了车夫。
“多谢公子。”
车夫双手接过,笑嘻的点头。
但在对方转身后,当即不屑的变脸,把钱收了进去。
宋策拿着书走在路上,不知不觉的,宋时安已经跟他并排了,走的很自然。
宋策没管。
“景明!”
就在这时,三个人见到了宋策,其中一人喊着他的字,而后就一起凑了过来。
同时,像没有看到宋时安一样,直接忽视。
国信副使,大虞外交部副部长的嫡子,朱嵩。
司州河道,司州水利厅厅长的两个嫡子,陆清彦,陆名博。
三人虽然也都家世不凡,但比起宋策还是差了些,再加上四人之中他学识最高,外貌最佳,所以走路的队形很自然的就变成了他被簇拥在中间。
宋时安,直接就被尼玛挤出去了。
“哎,你们说这次策论会考什么?”朱嵩问道。
“我感觉会考冗官啊。”陆清彦说。
一旁的他弟弟陆名博反驳道:“这个题考过啊。”
“那会不会编造一个虚案,让我们作答。”
“这个也有可能啊。”
“确实,连着几届,好像都是这样做的。”
“毕竟某些事情太敏感。”
在众人各抒己见之时,一向是不主动发言较为沉默的宋策,开口道:“今年与齐在北方的战事,或可关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