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的帆布鞋重重踩在柏油路面的水坑里,溅起的碎银般的水珠沾湿了他发白的裤脚。
他死死搂着那个印有褪色卡通猫图案的保温杯,蒸腾的热气在圆框眼镜上凝成白雾,却遮不住他通红的眼眶。
看清少年那张脸时,褚瑾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裂开细纹。
当少年踉跄着冲破雨幕时,褚瑾垂在镣铐下的手指突然蜷缩起来。
雨珠正顺着许辞额前湿透的碎发往下淌,流过左眼尾那颗泪痣。
“褚哥——”许辞踉跄着跑来,向来坚强的少年脸上隐隐有银光闪过,却又在雨幕里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宿主,许辞怎么来了。”
7788大惊失色。
“男主这个点不应该在家吗!!”
“哥,他们要抓你进去吗?”许辞突然恶狠狠瞪向狗哥,眼尾泛着濒临失控的猩红。
保温杯被少年攥得指节发白,鸡汤正从拧松的杯口渗出橙黄油花。
为什么?明明他刚刚解决掉那些讨厌的人,就有人要把褚瑾从他的身边带走。
他们明明答应自己不动褚瑾的……
如果真的……真是这样……
他一定竭尽全力把褚哥牢牢拴在自己身边。
“没事的。”褚瑾抬起带上镣铐的双手,轻轻抚上少年的脸,这才惊觉他的脸上真的有温热的液体划过。
褚瑾突然向前半步,镣铐链条哗啦作响。
他染着硝烟味的拇指抚过少年眼尾,在暴雨中轻声呢喃:\"小辞,还记得我教你的呼吸法吗?\"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在许辞剧烈跳动的颈动脉上,\"吸气,数到五。\"
这是前段时间许辞压力太大,总想着往褚瑾房间里钻,嘟囔着说自己害怕时,褚瑾教给他的。
少年镜片后的睫毛剧烈颤抖,却在熟悉的桎梏中本能地开始深呼吸。
\"回家把鸡汤热一热。\"褚瑾用镣铐碰了碰少年怀里的保温杯,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恍惚的许辞,\"我抽屉第三层有新的模拟卷,做完等我检查。\"
许辞平复下汹涌的情绪,吸吸鼻子,点着头被人带着走出警戒线。
许辞单薄的背影逐渐融进雨帘,少年边走边用校服袖子狠狠抹眼睛,沾着泥浆的裤管在风中晃荡,像只被雨打湿翅膀的雏鸟。
“宿主,宿主,系统刚刚突然显示“温情支柱”这个任务完成啦!!”7788突然收到提示音,在褚瑾脑海里欢呼,统光屏在褚瑾视网膜上炸开烟花。
褚瑾冷淡的“嗯”声作答。
“吵。”
褚瑾在脑内掐灭系统提示音,镣铐边缘的金属编号在警灯下折射出冷光
“哎——”
狗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头被雨水浇灭在掌心。
他看着许辞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在雨中也清冷从容的褚瑾,脑子里冒出一些熟悉的不好的回忆,随即又感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变态。
人家好兄弟之间的事情,怎么可能跟那个死男同一样。
他摸着后脑勺,呼出一口烟。
“你弟弟对你真的很好啊。”他哑着嗓子开口,指甲深深掐进衣料里。
“当年我跟着杨哥混的时候......\"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了刀片。
褚瑾唇角漾开的笑意融在雨丝里,被铐住的手腕抬起时,金属碰撞声清泠如碎玉。
他点头的弧度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疏离,正是狗哥最熟悉的那种令人发怵的妥帖,清冷得像是假人,又透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洞悉。
“哎,算了,不说这些,我就说你早知道我帮警察干事了,不然今儿个哪能这么淡定。”他唏嘘着猛抽一大口烟。
\"你每次递消息前,都会摸三下鼻梁。\"褚瑾忽然开口,目光扫过狗哥僵在半空的手指——那根断过又接上的食指,正悬在旧伤未愈的绷带上。
狗哥夹烟的手猛地一抖,燃尽的烟灰簌簌落在警车引擎盖的积水中。
他想起上个月在码头交易时,那批把本该运去东区的货轮突然改道,而护送的那批人恰好就是从眼前这人手下抽调出来的。
原来这厮早就看穿了他藏在集装箱里的信号发射器。
\"艹,合着老子在你跟前演猴戏呢?\"他扯着破锣嗓子骂骂咧咧,脸上却是笑着的。
后颈那道蜈蚣似的刀疤在雨幕中泛红——那是三年前当线人时被黑帮清理门户留下的纪念。
玉姐在五米外重重咳嗽一声,战术手套拍在警车顶棚溅起水花。
狗哥条件反射缩了缩脖子,想起这女警两年前拿枪托砸他肋骨的狠劲。
他这条烂命能活到今天,全靠警方承诺的污点证人保护计划。
“对了,你放心好了,我和玉姐跟上边打过招呼了,你也算是戴罪立功,到时候老实交代就行。”
“好,谢谢狗哥了。”
褚瑾点头答谢。
狗哥不再回答,叼着烟捂着那只胳膊扬长而去。
……
审讯室里的灯光还是冰冷刺眼。
审讯室的排风扇发出濒死般的嗡鸣,褚瑾仰头望着天花板上凝结的水珠。
这是第三轮问询,白炽灯将他的影子钉在单向玻璃上,像只被解剖的蝴蝶。
吴玉把案卷摔在铁桌上,钢制保温杯里枸杞撞出细碎声响。
\"赌场监控显示你每周三下午四点准时消失,\"女警的指甲划过笔录纸。
\"去见谁?\"
她肩章上的银星在强光下泛着冷芒,袖口蹭着未洗净的墨迹。
褚瑾转动腕颈间银链,金属扣碰出清响:“给家里小孩送晚饭。”
他故意露出虎口处的烫伤,那是上周给许辞煮姜汤时溅到的油星。
\"警官可以查云山路监控,我每次都带着保温桶。\"
褚瑾经历了三场问询,熬了一整个大夜,玉姐才确定眼前这人真的像狗哥说的那样,真就是浮金最底层的赌场里一个领领死工资和提成的小打手。
当褚瑾第九次重复\"不知道杨哥的洗钱渠道\"时,玉姐的耳麦里传来上级的指令:\"放人。\"
褚瑾也是后来才知道,狗哥原名姓张,是两年前在街头被警方发现的,因为亲人死在老大手上,自愿成为线人;
而玉姐姓吴,叫吴玉,是个干练的缉毒警,循着海外那条毒品线一路查到浮金这个犯罪集团。
“褚先生可以走了。\"她突然合上案卷,不锈钢手铐在桌沿磕出清脆的响,\"但是建议近期不要离开本市。\"
“好的警官。”褚瑾顺从地点点头,拿上自己半干的外套出了门。
走出市局时晨雾未散,褚瑾在台阶上驻足。
7788正在意识海投射烟花特效。
白色的小光团邀功道:“宿主宿主,我把原主的犯罪记录全销毁啦,保管原主一点刑都判不了。”
“按照这个小世界的法律,咱们最多赔钱哦。”
褚瑾点头,“行,我不能判刑,至少得陪着男主到他高考结束。”
“高考结束了我们就可以试着脱离这个世界了,对吧。”
7788翻阅着系统手册,“对的呀宿主。按照规定,灰了的任务不用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