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面忽然泛起细密的涟漪,江枫脊背弓成濒死的弧度。他忽然间剧烈抽搐,喉间涌出的血在冰面上烫出水痕。
“宿主不好,他伤势加重啦。”
7788被这一变故一惊。
褚瑾自知理亏,腕间冰魄发出裂响,掌心灵气暴涨,哀叹一声。
“真是个倒霉孩子。”
他翻掌压住江枫震颤的胸腔,霜雾沿着少年心脉织成冰网,一边分神炼化引导玄冰髓化作温和的灵气压制自己的暴动寒气,一边引导着灵珠运转,修复这具血肉之躯上大大小小的裂口伤痕。
原主因为害怕灵气与体内的魔毒失衡,一直没有与灵珠结契认主。
结果这灵珠虽已认江枫为主,这会子嗅到了熟悉的冰灵力气息,竟在江枫丹田处旋出暖金色的涡流,自发散出纯净的冰灵气,乖顺地如小狗,在褚瑾的引导下运转在江枫的四肢躯干。
潭底,冰莲花瓣上的咒文忽明忽暗,将两人纠缠的灵气映成诡异的靛青色。
褚瑾霜白的中衣被灵气鼓荡,发梢凝结的冰珠簌簌坠在江枫锁骨凹陷处。
光影流动间,灵珠灵气外泄,溢出的暖流竟顺着相触的肌肤,修补着他灵台深处的裂痕,隐隐稳固几分了褚瑾破碎的筋脉,那些被九幽噬心魔毒撕裂的伤口正缓缓稳定下来,不再扩大裂痕。
天上的云不知何时悄悄溜走,最后一缕暮云悄然消隐在天际,悬月忽而挣破云翳。
霜雪般的清辉自穹顶倾泻而下,将寒潭凝成泛着银蓝幽光的琉璃。浮冰随水波轻漾,细碎冰晶折射出万千星子,悉数落在褚瑾垂落的广袖间。
仰躺在寒潭浮冰上的男子面庞温润如玉,原先苍白的唇色在灵力的流转中也逐渐红润了起来。
他那玄色褌裤被潭水浸得发亮,紧贴腰腹勾勒出起伏的肌肉线条。灵力化作淡蓝色雾霭在他周身游走,所过之处苍白的肌理泛起血色,八块匀称腹肌随吐纳微微颤动,凝着月华的水珠顺着人鱼线滚落,在冰面砸出细小的金芒。
日月轮转,飘散的日光漫过窗棂,江枫在浓得化不开的冷梅香里清醒过来。
他眼睛未睁,冷冽香气似淬了冰的刀刃,剖开他混沌的灵台,那些被灵珠强行烙入识海的记忆残片翻涌不休,人还没完全清醒,脑海中却已经迷迷糊糊顺着味道引出了灵珠传给他的大小场景。
心中的郁气在此刻翻涌,脑海中有万千场景闪过。
一下是那日萧无疾倚着丹炉把玩银针,漫不经心提起无妄峰顶的冰灵珠可救小师妹灵根缺陷。
而师尊素来充斥着醉意的声线彼时浸着暗示意味,紫砂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案前《太虚剑谱》的残页。
\"枫儿若取此物,便可救枝枝一命...\"
青瓷盏与檀木案相触的轻响,恰似催命的更漏。
谁想这灵珠有主,灵珠还阴差阳错认了他为主。
他至今记得指尖触到凌冽掌风时血脉沸腾的灼痛,那团莹蓝光华竟顺着经络钻入丹田,从此褚瑾的气息便如附骨之疽,难以拔除。
但是不知是褚瑾与这颗灵珠相处很久还是什么旁的缘由,这颗珠子总会莫名其妙传些有着褚瑾的场景在他意识海中,有时是声音,有时又是褚瑾盘腿修炼的场景。
一下又是褚瑾呆在刑堂中与掌门密谈,掌门满脸担忧地谈及褚瑾体内危及生命的九幽噬心魔毒。
一下又是更刺目的场景,那日褚瑾温和接过虞琉枝捧着莲纹瓷盅,赞不绝口。
万千思绪萦绕在心头。
灵珠在丹田深处震颤,不知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他居然瞧见虞琉枝拎着食盒踮脚奉上,褚瑾苍白的指尖拂过她发间玉铃铛,低笑溅起满室涟漪。
江枫忽然攥紧衾被,锦缎上的缠枝纹深深陷进掌心,恍惚间有不便诉诸于口的什么东西郁结于心,仿佛在一瞬间生根发芽。
他猛地睁开眼,喘出大口粗气,在静室里清晰可闻。
“醒了?”
木门被推开的滞涩声响刺破寂静,江枫起身,却触到绣着银色缠枝纹的软枕,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居然不在那间山间小院。
他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屋子里干净明亮,隐隐有冷梅幽香缠绕着陌生床帐。
织金帷幔外漏进天光,照亮博古架上冰裂纹梅瓶,看装饰大概是褚瑾的屋子。
昨夜练功莫名看到褚瑾衣着单薄然后走火入魔的记忆碎片般浮现,最后定格在褚瑾半湿的长发碰到自己的画面。
江枫咻得面色一红,撑起发麻的手臂,掀开被子想行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衣裳都没穿,只穿了一条褌裤,肌肤膀臂俱是裸露在外面,被寒气激起细小颗粒。
“醒了来喝粥。”
云履碾过青砖的声响停在八步外。褚瑾单手提着剔红食盒,随后搁在嵌螺钿小几上,白玉似的指尖正掀起描金瓷盅,热雾顿时漫过他微颤的睫毛。
江枫仓皇着从空间戒指里面取出衣物想要穿上,但见褚瑾已经掀开食盒坐在桌上,完全是没看到自己浑身**不避让的样子,于是硬着头皮换上了衣服。
他红着脸坐到褚瑾身边,绯色从耳尖烧到锁骨,脸像熟透了的虾子。
“弟子昨夜练功时心神不稳,对尊人多有冒犯。”
褚瑾懒得理他,只自顾自喝着热乎乎的灵粥。
青玉碗沿磕在冰裂纹茶盏上发出轻响,晨光透过窗棂斜切在他侧脸,将长睫投下的阴影浸在灵粥蒸腾的雾气里。
毕竟昨夜的事情也是自己疏忽,差点就给人弄死了。
\"无妨。\"墨玉扳指划过食盒边缘的鎏金云纹,\"你灵力滞塞,还需与灵珠多融合。\"
他怕任务没结束,这小子先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江枫听了却心神一动,手指微微蜷缩。
明明……自己死了取回灵珠对褚瑾更有益才对的……
他垂下头掩饰眼中的情绪,坐到了梨木圆桌上,这才发现食盒里的是灵粥。
这灵珠纯白,青瓷碗里的白米上腾起氤氲白雾,应该是用上好的灵米熬制的。
江枫心念一动。
“这粥……”
是尊人亲自熬的吗?
\"你小师妹送来的,她寅时就在膳房守着砂锅了。\"褚瑾闻言补充道,一口口舀着熬的软烂的甜米粥,玄色广袖拂过桌面,腕间银铃轻响如碎玉,\"到底是女儿家心细。\"
“对了,你喝完赶紧下山,你师门中人找你有事。”
江枫垂眸望着涟漪微颤的粥面,眼神一暗,他喉结艰难地滑动,咽下的甜腻在喉头凝成酸涩的硬块。
米粒裹着桂花蜜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却让他想起那日跪在寒玉阶上时,檐角铜铃上残留的霜雪气息。
明明尊人对小师妹那般和颜悦色,为何对自己这么疏远呢。
竟迫不及待要赶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