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去买东西,饭温在台上了,你记得吃。」
砂锅溢出的米油在灶台蜿蜒成金色河网,蒸汽托起便签纸蜷曲的边角。
晨光被百叶窗切割成鸽羽灰的条状,褚瑾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碎光斑在褚瑾眼睑上颤动,像某种古老密码的投影。
他昨天着实是被吓着了,最后看许辞醉倒在阳台上也没管,只是一个人回到房间,呆在床头沉思了许久。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好好的龙傲天怎么会养成这幅样子呢。
最后还是迷迷瞪瞪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许辞的身影,只留下满室炖的软烂的小米粥的香味。
“宿……宿主,这个男主是不是变态了啊……”7788哆哆嗦嗦查询着男主的数据指标,可是无论怎么查询最后只有大大的三个红字
——“无异常”。
“宿主宿主,现在咋办呀。”7788小心翼翼觑着褚瑾脸上的神情,最后却只看见了一片平静。
褚瑾望着阳台随风晃动的空衣架,而那件被揉皱的衬衫本该在今晨晾晒,此刻却踪迹全无。
昨夜瓷砖上扭曲的剪影突然在视网膜重现,许辞绷紧的脊骨如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将某些禁忌的秘密射向靶心。
“许辞干什么去了。”褚瑾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但是心里还抱有一丝期望。
“呃……宿主我查查……”7788快速翻阅着数据网。
“宿主查到啦,数据显示许辞在…”
7788卡壳了。
它看到珠宝店保险柜深处,两枚素圈内侧正被激光镌刻编号。
冷硬的线条此刻正在戒圈内侧闪烁冷光,像道永远闭合的莫比乌斯环。
它结结巴巴地说:“呃……在一家戒指店……”
褚瑾闻言,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碎了。
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项链,食指伸伸曲曲,最后起身看了一眼这间屋子。
厨房砂锅咕嘟作响,炖烂的小米粥在阳光下腾起糯金色的雾气。
许辞留下的便签纸边角蜷曲,最后那个\"吃\"字的捺划突然收窄,像被惊飞的燕尾。
却和褚瑾此刻的心境如出一辙。
“今天脱离小世界吧。”
……
白瓷碗底残余的粥渍渐渐凝固成琥珀色,被碰倒了的调味罐七零八落地倒在那里。
孜然粒与八角在阳光里滚落,排列成奇异的星象图。
空衣架在穿堂风里摇晃出金属呜咽,往日里嘎吱嘎吱的老风扇和轰隆作响的空调外机都停了声响。
“褚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许辞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兴高采烈地踏进了家门,却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了不对劲。
褚瑾性子冷,夏天里也怕热得很,平常自己搂着他睡觉都不耐烦得很,这会儿居然罕见地没开空调风扇。
往常这个时候,家里总飘着楼下一毛一根的老冰棍的甜香。那老冰棍便宜解暑,褚瑾一次能吃三四根。
长发的人儿会裹着墨绿色睡衣窝在藤椅里,赤足踩着老柚木地板的节疤。
或者是呆在房间里面舒舒服服吹着空调看书,即便暑气最盛的正午,那人脖颈间仍沁着凉意,像块捂不暖的冷玉,直到许辞借着玩笑抚上自己滚烫的双手,用体温一寸寸焐热。
闷热的空气裹着黏腻的窒息感爬上许辞的脊背。
玄关处褚瑾常穿的麂皮拖鞋端正得诡异,鞋尖朝着室内,仿佛主人只是暂时褪下躯壳。
许辞把购物袋子放在客厅的小几上,朝着房间里走去。
“褚哥,你出门了吗?”
没由来的慌张如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心脏。
明明……明明褚瑾已经不要去上班了。
怎么会不见呢……
看见房间里空无一人,连暄天的暑气都悄悄侵袭了这个往日里凉爽的房间。
心里的慌张又大了几分。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 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那个标了爱心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听。
但是许辞却在客厅里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他跑到客厅里,在那张餐桌上找到了那个和带着和自己同款手机壳的手机。
这个是他五月份的时候逛夜市偷偷买的。
他后来悄悄拿颜料粘上了褚瑾那个旧的手机壳,让这人换上了这个印着黑色小猫的可爱手机壳。
那只小猫通体黑色,看着不近人情,可实际上也只是一只软软的、矜骄的小猫啊。
和褚瑾如出一辙。
心底的恐慌无限放大,手机壳上黑色小猫的琉璃眼珠映出许辞扭曲的面容。
连他的褚哥也要离开自己吗?
可是明明他已经买好了戒指,他的项目也大获成功,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回报。
明明他已经掌控了自己的命运……
明明他就要带着他的褚哥过上好日子了……
手机壳边缘的黑猫琉璃眼珠在暮色里泛着幽光,两颗瞳孔像被高温炙烤的沥青,正缓慢融化出扭曲的人影。
思及此,许辞像是说服了自己。
“不可能的……褚哥怎么会离开我。”
呢喃撞碎在空荡的客厅里,茶几上红丝绒戒指盒被震得微微发颤。
许辞盯着那团畸变的倒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软肉。
他哆哆嗦嗦拿出那只锲而不舍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的手机,转而联系起阿毛紫毛甚至是狗哥一众可能和褚瑾有接触的人。
但最终都是无果。
恍惚间,月色爬进房间,喧嚣的蝉鸣充斥着许辞的耳朵。
他浑身一颤,突然想到了那天自己凌晨时分醒来,一个人躺在阳台的场景。
他的手指开始剧烈颤抖,疯了似的再一次拨打着周围人的电话。
“不会的……”
“不会的褚哥,你不会离开我的!”
大颗的滚烫泪水从通红的眼眶里流出,浇在滚烫的灵魂上。
月光舔舐着他痉挛的指节,许辞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他踉跄着扑向堆叠的奢侈品纸袋,过度呼吸症让眼前爆开大片色块。当那枚素圈终于套上无名指时,戒圈内侧的雕花纹路深深勒进皮肉,仿佛某种古老的血咒。
月光漫过戒面流淌成河,许辞对着虚空举起左手。
金属圈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辉,戒圈内侧的\"c&x\"字母如同两道指纹,紧紧地缠绕着许辞生长,直至将他浑身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