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成纠缠的绳索。
斯图加特后退半步撞上铸铁门框,医疗箱发出轻微的晃动。
“让开。”斯图加特有些无奈地开口,她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青紫色的血痕。
苏垂下眸子看着眼前人:“你的手……”
“贫血。”斯图加特打断他,铁十字徽章在领口泛起幽蓝光泽,“上个月医疗报告你不是看过?”
苏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压缩饼干,包装纸在掌心窸窣作响:“你中午吃那么少。”
“人造血浆都比你手里的东西有营养。”斯图加特绕过他推开门,八月的风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想起那份工整如印刷体的诊断书,“轻微造血功能障碍”的字样突然在记忆里出现。
看着斯图加特走远,苏突然想到上回在书店时拿到的糖果。
他摸出大衣口袋里快融化的糖果,锡纸剥落时带出琥珀色的糖浆。
“要尝尝吗?”
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说实话,斯图加特感觉她有些生气——因为苏,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将糖块掰成两半,断面渗出黏稠的糖液。
斯图加特回头看着苏指尖晃动的糖块,突然想起1351年围城时那些举着蜜糖饼干的孩童,他们的手指也是这样沾着金黄的甜浆……
“莱恩纳同志?”
“别用那个称呼。”斯图加特迅速抢过半块糖果,犬齿刺破糖衣时尝到久违的腥甜,可她猛然意识到这是苏的体温融化的糖分。
“太甜。”斯图加特皱眉吐出评价。
展览馆顶灯突然熄灭,应急照明在墙角投下血红的暗影。
南骑在德萨尔背上抢回扑克牌,鹿几正用口红在火箭模型上画爱心。谢尔盖揪着卡梅隆的围巾往外拖,后者还在往嘴里塞试吃的黑麦面包。
“喂!米哈伊尔——”
两人同时朝声源望去,有个穿着工程部队制服的人朝这边挥着手:“那儿有辆改良的t-34!我们的人抽不出身,你能帮个忙去拆下那挺dp-27机枪吗?”
苏朝那人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拆完送到我们的临时驻扎棚——”言尽,那人便离开了。
远处靶场传来零星的枪声,惊起桦树林里栖息的寒鸦。
“好耶!拆坦克喽!”南的身影从苏身后惊现。
“笨蛋,你慢点!”紧随其后的是鹿几。
“一起吗?”苏轻声问斯图加特。
不知怎的,斯图加特看着手中的糖纸,火气竟消下去些,鬼使神差应道:“嗯,不过不是又吃不了饭了吗?”
“这个不用担心——”谢尔盖懒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和德萨尔去给你们买饭,你们先过去吧。”
谢尔盖身后的德萨尔点了点头。
“另外,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在,聚在一起聊聊也不是件坏事。”谢尔盖再次点燃香烟。
苏叹了口气,表示同意。
来到那辆t-34旁,南跟个神经病一样骑在炮管上挥舞宣传册。
“南,下来。”苏喊道。
“嗷。”南应了一声,一个翻身就从炮管上面跳了下来。
“你小心点行不行。”鹿几赶忙扶住南,嘟着嘴说道。
南傻笑着挠了挠头。
“没有工具怎么拆。”斯图加特倚靠在坦克上,看向苏问道。
“坦克组一般会自行携带简易工具箱。”苏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搭在了坦克上。
苏军绿色的衬衫被汗浸湿后紧贴着脊背。
斯图加特别开视线时,正巧撞见南冲鹿几挤眼睛——少年用口型比划着“老列巴身材不错嘛”,被鹿几掐着胳膊憋红了脸。
随后,苏便在斯图加特的注视下一跃而上,消失在了坦克顶。
几分钟之后,一个工具箱被丢了出来,苏也从坦克内部爬了出来。
“卡榫锈住了。”苏的声音从坦克舱口传出,金属回响中带着些许懊恼。
“搭把手。”
斯图加特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苏抛来的扳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节微微发颤。
谢尔盖和德萨尔拎着牛皮纸袋出现在白桦大道边缘时,正看见斯图加特踩着履带边缘跃上坦克。
德萨尔哼着《草原啊草原》晃过来,军用水壶在指尖打着转,“需要人肉千斤顶吗?”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下南,“某些人刚才骑炮管时...”
“尼玛啊!德萨尔!”南抄起油污斑斑的棉纱扔过去,鹿几的笑声惊飞了炮塔上的麻雀。
“第三传动轴。”苏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握着冲击钻的手背青筋突起。
“别动。”斯图加特深吸一口气,随着“咔嗒”一声脆响,dp-27的复进簧弹开,机枪组件在斯图加特手中如绽放的机械花。
斯图加特将最核心的击针部件抛给苏,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掌心的温度。
暮色已浓时,拆解的机枪部件整齐码放在防雨布上。
斯图加特跳下坦克时踉跄了一下,苏扶住她的肘部。
“小心。”苏的责备裹在晚风里,被斯图加特甩开的动作剪成碎片。
谢尔盖铺开野餐布的动作像在展开军事地图,德萨尔偷藏的伏特加在搪瓷缸里泛起涟漪。南正用拆卸的枪管表演杂耍,被鹿几举着压缩饼干追打。
卡梅隆往黑面包上抹酸奶油时突然抬头:“你们说,这辆t-34会不会参加过柏林战役?”
斯图加特擦拭铁十字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
苏将拆解报告折成纸飞机射向喋喋不休的南,“编号显示是哈尔科夫厂43年产的。”他的余光瞥见斯图加特将半块黑面包掰碎扔给了树下的乌鸦。
远处传来谢尔盖的吼声:“米哈伊尔!南这混蛋把机枪撞针换成钢笔了!”
当第一颗星钉上天幕时,谢尔盖开始讲刻赤半岛的暴风雪。
斯图加特抱膝坐在坦克阴影里,看着苏用棉纱擦拭沾满枪油的手指,他低垂的睫毛在火光中投下颤动的阴影。
“给。”苏递来的搪瓷杯里,热可可冒着白气。
斯图加特接过。
远处南正用拆卸的瞄准镜观察月亮,鹿几的发梢沾着草屑靠在他肩头,德萨尔和卡梅隆为t-34的涂装争论不休。
“这次的军演要持续多久?”斯图加特抿了一口热可可问道。
苏在面包上抹着酸奶油,那件大衣放在他的身旁,“一两个月。”
南的惊呼声恰在此时炸响,他举着的瞄准镜里映出德萨尔吃的一脸油的滑稽样。
苏起身去制止新一轮闹剧时,斯图加特将剩下的热可可递给了鹿几。
“怎么要这么久。”斯图加特看到苏回来坐下,又接着问道。
“战争刚结束,为了鼓舞士气。”苏咬下一口面包,“这次是艺术,军事同时进行,所以时间会长些。”
“是的,外加参加的科研机构挺多的,光是展览就有一个星期。”南补充道。
斯图加特的眸子垂了下去,她又想到了杳无音讯的路西法。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继续听着谢尔盖讲述二战时的故事。
而斯图加特则一直心绪不宁。
“怎么了?”苏明锐的注意到了她眼中不一样的情绪。
“没事。”斯图加特摇了摇头。
苏叹了口气,拿起大衣,又从里面掏出了几颗糖,“这几颗偏酸口。”
斯图加特思索了会儿,接下。
待完全入夜,谢尔盖的故事也讲完了,苏拜托南将拆卸下来的机枪部件送到了工程部。
“卡梅隆队长。”一个警卫突然跑了过来,贴着卡梅隆的耳朵说了什么。
言尽,卡梅隆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匆匆与众人告了别,跟随那位警卫离开。
展览馆的探照灯扫过白桦林,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众人回宿舍的路上。
斯图加特走在队伍最末,军靴踏碎月光的节奏与1351年踩过尸山血河时并无二致。
pS:我也知道我的错别字很多,大家见谅,因为很多都是手写转文字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