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玉玺光芒如潮水漫过山岗,冲在最前的玄甲骑兵突然勒马。他们的铁甲在金光中泛起涟漪,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胡亦萱眯起眼睛,看见那些战马的眼珠正由黑转金,前蹄不安地刨着泥土。
"退下!"
时晨的声音并不大,却震得松针簌簌坠落。他心口的金龙纹已蔓延至脖颈,在皮肤下游动如活物。为首的参将刚举起令箭,座下战马突然人立而起,竟调转方向冲向己方军阵!
苏明远抖开黄绫遗诏,苍老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先太子遗命在此!尔等还要执迷不悟?"
胡亦萱突然发现自己的梅花簪在剧烈震颤。当她本能地按住发簪时,一道金光从簪头激射而出,与玉玺光芒在空中交汇。霎时间,妃子墓前的石翁仲纷纷开裂,露出里面鎏金的梅花卫铠甲!
"原来如此..."胡敏踉跄着扶住墓碑,"梅花卫的终极机关需要龙雀印与嫡系血脉共同唤醒。"
大地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那些石像完全剥落后,现出二十名金甲武士,他们面具下的眼睛与战马同样泛着金光。最令人惊骇的是,这些分明是二十年前就该殉葬的东宫侍卫!
时晨的指尖抚过为首武士的面具,锈蚀的金属应声而落。露出的竟是一张与活人无异的面容,只是瞳孔中跳动着金色火焰。
"末将参见殿下。"武士单膝跪地,铠甲缝隙里飘出陈年的檀香,"龙雀卫已沉睡二十载。"
胡亦萱的腰牌突然发烫,烫得她惊叫出声。当牌子坠地裂成两半时,里面滚出一粒血珠——正是杜婆婆临终前按进去的那滴!血珠自动飞向时晨心口的金龙,融入瞬间,所有龙雀卫的铠甲同时亮起古老符文。
苏明远突然拽着胡敏退后三步:"胡大人小心,龙雀认主要见血的!"
话音未落,时晨浑身金纹爆闪。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后背衣衫嘶啦裂开——两道金光自肩胛骨破体而出,在空中舒展成半透明的羽翼轮廓!胡亦萱想要上前,却被无形的气浪掀翻在地。
"别过来..."时晨的声音变得陌生,带着金属般的回响,"玉玺在改写我的血脉。"
山道上的玄甲军终于崩溃了。有人丢下兵器跪地高呼"真龙现世",更多人则调转马头狂奔。参将的令箭还举在半空,座下战马突然前蹄跪地,硬生生将他甩进溪水中。
当最后一名骑兵消失在山路尽头,时晨背后的光翼骤然收拢。他踉跄着扶住玉匣,嘴角溢出一缕金血。胡亦萱不顾父亲阻拦冲上前去,却在触碰他皮肤的瞬间被烫出水泡——那温度简直像烧红的烙铁!
"需要寒玉棺..."时晨艰难地指向墓门,"那里...有太子妃..."
龙雀卫突然集体转向东方,铠甲发出警报般的嗡鸣。苏明远脸色骤变:"是皇陵的守陵人!他们带着钦天监的镇龙钉!"
胡敏迅速捡起胡亦萱裂开的腰牌,将其中暗藏的绢帛塞给女儿:"跟着龙雀卫走!为父和苏大人引开追兵。"
"不行!"胡亦萱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袖,却发现绢帛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全是二十年来潜伏朝中的梅花卫!
山风突然变得腥甜。胡亦萱转头看见时晨正徒手撕开墓门石封,他指尖滴落的金血在青石上腐蚀出缕缕白烟。更骇人的是,那些血珠落地后竟化作细小的金蛇,游动着组成某种阵法。
"萱儿记住,"胡敏突然将龟甲按在女儿掌心,"真到了绝境,就摔碎它。"
当沉重的脚步声逼近至百丈内时,胡亦萱终于被龙雀卫拽入墓道。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父亲和苏明远背靠背站在山道上,前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身竟与谢府密室那柄一模一样!
墓门闭合的巨响中,时晨彻底昏倒在胡亦萱怀里。他的体温开始急速下降,皮肤上浮现出更多古老文字。龙雀卫首领摘下自己的面具扣在胡亦萱脸上,青铜接触皮肤的瞬间,她突然听见无数声音在脑中炸开:
"保护殿下..."
"玉玺不能落入逆贼之手..."
"太子妃的预言要应验了..."
最清晰的是一个温柔女声,反复吟诵着:"龙雀三鸣,一鸣惊蛰,二鸣破军,三鸣..."最后几个字被突然响起的金铁交鸣声打断。
胡亦萱惊恐地发现,面具正在向她展示二十年前的画面:火光冲天的东宫,华服女子将婴儿交给侍卫长,自己却转身走向火海...那女子回眸的瞬间,胡亦萱如遭雷击——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太子妃...是我的..."
龙雀卫首领突然按住她肩膀:"噤声!"面具传来的画面急转,变成当前墓道外的情形:三百名黑甲武士正用铁水浇灌墓门缝隙,他们额间都钉着血红的镇龙钉!
时晨在昏迷中剧烈抽搐起来。胡亦萱解开他的衣襟,看见金龙纹样正在向心脏收缩,每收缩一寸,就有新的光纹从玉玺流入他体内。更诡异的是,她裂开的虎口血迹碰到玉玺后,竟被吸收得一滴不剩!
"血契..."龙雀卫首领突然跪地,"请太子妃完成仪式。"
胡亦萱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腕已被轻轻划开。当她的血滴在时晨唇上时,整个墓室突然亮如白昼!玉玺自行浮到半空,投射出完整的《山河社稷图》,而图上龙眠之地的标记,正与妃子墓的地下暗河完全重合!
"我明白了..."胡亦萱颤抖着触碰光影,"真正的龙眠之地是移动的,会随着星象改变位置..."
时晨突然睁眼,瞳孔已完全变成金色。他握住胡亦萱流血的手腕,在龙雀卫的惊呼中咬破自己舌尖,将混合着两人鲜血的金雾喷向玉玺。
"以血为媒,以魂为引。"他的声音带着双重音色,"龙雀卫听令,开启九幽道!"
墓室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奔涌的暗河。十二名龙雀卫毫不犹豫跳入水中,他们的金甲在幽暗的水底连成光路。胡亦萱被时晨抱着跃入冰河的瞬间,听见头顶传来巨石崩塌的巨响。
刺骨的河水中,玉玺散发出温暖的青光。胡亦萱看见河底沉着无数青铜箱笼,箱体表面都刻着五瓣梅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箱子正在自行开启,里面飘出的竟是活生生的青铜机关鸟!
"这才是真正的梅花卫..."时晨的声音通过水流传来,"当年太子用墨家机关术打造的..."
一只机关鸟突然啄破胡亦萱的指尖。鲜血融入青铜的刹那,那鸟儿眼中亮起红光,展开翅膀冲向水面。紧接着,成百上千的机关鸟从箱中飞出,暗河顿时变成沸腾的青金色漩涡!
当他们被水流冲进地下湖泊时,眼前的景象让胡亦萱忘记了呼吸——湖心矗立着水晶打造的微型皇城,而寒玉棺就悬浮在宫殿穹顶之下。棺中躺着个华服女子,面容栩栩如生。
"母亲..."时晨的金瞳流下血泪。他心口的龙纹突然脱离身体,化作实体金龙盘绕在寒玉棺上。棺盖开启的瞬间,整个地下世界响起清越的鸣叫——正是胡亦萱在面具中听到的龙雀初鸣!
太子妃的遗体在金光中渐渐透明,最终化作漫天光点。那些光点落入湖中,竟使湖水开始倒流!龙雀卫集体单膝跪地,他们的铠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胡亦萱突然发现自己的梅花簪在疯狂生长,转眼间变成三尺青锋。剑柄处浮现一行小字:"惊鸿照影,梅魄冰心"。当她本能地挥剑指向湖面,倒流的湖水居然随剑势分开,露出底部镶嵌着星图的青铜巨门!
"九幽道的终点..."时晨握住她持剑的手,"也是父皇真正的陵寝。"
青铜门上的星图突然开始自行运转,组成荧惑守心的天象。当玉玺被按在中心凹槽时,门缝里泄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那里面传出的,分明是活人的呼吸声!
胡亦萱的剑尖突然自己转向右侧黑暗处。阴影里慢慢走出个浑身湿透的人影,手中提着的正是胡敏那柄软剑。
"姐姐..."谢琰的声音从人影口中发出,却带着孩童般的哭腔,"为什么抛下我们..."
月光从不知名的缝隙洒落,照亮了来人被水泡胀的面容——这是第七个谢琰,也是唯一一个心口没有母蛊的。更恐怖的是,他的天灵盖上钉着三根镇龙钉,随着说话正渗出黑血!
时晨将胡亦萱护在身后,玉玺的光芒却突然黯淡。谢琰歪着头笑了,这个动作让他脑后的钉子又深入半寸:
"姐姐不记得了?那年在冷宫,是你把《广陵散》残谱塞给我...你说'小七要活下去'..."
胡亦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阴暗的宫室,七个相貌相同的孩子被铁链拴着,最小的那个总把馒头让给她...
"你不是谢琰..."她听见自己说,"你是...太子侧妃所出的七皇子..."
谢琰——或者说真正的谢时昀——突然撕开衣襟。他心口处没有蛊虫,却有个正在溃烂的五瓣梅烙印!
"我们都被骗了..."他咳出一团黑色絮状物,"所谓谋反案,不过是靖王要清除所有带有龙雀印血脉的..."
龙雀卫突然集体举弩。在箭雨笼罩谢时昀的瞬间,胡亦萱看见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正是杜婆婆临终前比划的那个!
"小心身后!"谢时昀尖叫着扑来。青铜门不知何时已开启缝隙,里面伸出的苍白手臂正抓向时晨的后心!
胡亦萱的剑比思维更快。惊鸿剑刺中手臂的刹那,整个地下世界响起非人的嚎叫。玉玺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照亮了门内景象——
冰封的王座上,坐着个与当今圣上面容相同的人。他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上系着褪色的梅花络子。
"父皇...?"时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动摇。
王座上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