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幺妹第二部 第3章 老爸的爱情信物

学校放假一天，罗幺妹于星期六晚上回到了家里。天黑了，罗幺妹端着一梢箕洗好的莴笋叶走进灶屋里煮晚饭，准备下面条。她打开电灯开关，将梢箕放在案板上，洗完锅，往锅里舀了几瓢水，盖上锅盖，然后走到灶门前坐下烧火。她拿起一把麦草，划着火柴点着后，把麦草送进了灶孔头，她一边往灶里放柴草，一边看着英语书。

罗二娃抱了一抱柴草进来，放在灶前，对罗幺妹说：“幺妹……你去看……看书……我来烧……烧火。”

“要得，你来烧火，我还要切生姜和葱葱。“罗幺妹站起来让罗二娃烧火，她把书放在碗柜上，拿起几根葱葱理掉葱皮和黄叶子，洗干净后在菜板上切成葱花，她边切葱葱，边背英语单词。锅里的水开了，她揭开锅盖，将干面下到锅里，用筷子在锅里不停地搅动。

堂屋里，灯光下，罗幺爸坐在凉椅上抽着旱烟，望着桌子上的罗幺妈遗像发呆。这时，大黄狗突然“汪汪汪”地狂吠着朝院外跑去，罗幺爸走到院子一看，是自己的隔房叔伯侄儿罗东明站在院子外，大黄狗冲着他不停地叫唤。“大黄，莫要咬了！”大黄狗停止了叫唤，跑到了一边，警惕的目光不时看着罗东明。罗东明首先招呼道：“幺爸，吃夜饭了没有？”

“没有，东明，快请屋头坐。”

罗东明走进堂屋坐下后，罗幺爸拿起水烟杆从水烟袋里装好烟递给罗东明。

罗东明接过水烟杆抽了两口吐出缕烟雾，看了一眼桌子上罗幺妈的遗像，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幺爸，幺妈刚死不久，说句老实话，我不应该来催你还钱，不过你也晓得我要修房子结婚，急等着用钱，因此麻烦你老人家过两天把钱还给我。”

罗幺爸非常客气地：“东明啊，你幺妈得病的时候，多谢你借钱给幺妈治病。虽然她死了，相信她在酒泉之下也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我晓得你修房子要结婚，急等用钱。你放心，你那三千块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

“幺爸，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说完，他把水烟杆还给了罗幺爸。

罗幺爸接过水烟杆：“着啥子急嘛，吃了夜饭再走，你幺妹正在下挂面。”

“不用了，幺爸，我走了！”罗东明说完正要往屋外走，罗幺妹端着两大品碗面从灶屋头走出来喊道：“东明哥，我把面条都跟你端来了，吃了再走嘛。”

“幺妹，谢谢你的好意，我真不吃了，罗安平还在等我有事，我走了！”说完，像逃跑似地跑出了屋子。

罗幺爸送走罗东明后，回到椅子前坐下有些闷不乐地抽烟。

罗幺妹将两碗面放在桌子上，望着闷不乐的罗幺爸，心里清楚爸爸正为三千块钱发愁。罗幺妹走到罗幺爸身边靠近他坐下，夺下罗幺爸叼在嘴上的水烟杆，宽慰说：“爸，我晓得您在为三千块钱犯愁。您莫要愁嘛，俗话说愁啊愁白了头，您要是再愁，当心您头发全部白了哟。”

“女儿呢，不愁，拿啥子还别个嘛。要是头发全白了能换来三千块钱我也心甘情愿。”

“爸，您老人家莫要愁，面都快泥了，先吃了面我们再商量咋个还东明家里的钱。”

罗二娃拿着三双筷子，端着一碗面从灶屋走到堂屋来，他把面碗放在桌子上，自己留了一双筷子，将另外两双筷子放在桌子上，坐下后就大口地吃起面条来。

罗幺妹走到桌子前端起一碗面，拿了一双筷子插在面上，送到罗幺爸面前，罗幺爸接过碗，拿起筷子搅了搅碗头的面条，拈起一挟面送进了嘴巴头。

罗幺妹见爸爸开始吃了，自己才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碗里的吃面。

罗幺妹边吃面边说：“爸，明天我不去上课了，请一天假，我们一起把两头肥猪和小猪儿牵到街上去卖了，估计差不了啥子钱了”

罗幺爸将嘴里的面条吞下后答道：“上课你必须去，说啥子也不能让你耽误学习了。卖猪我和二娃去就行了。”他咽下嘴里的面条，接着说：“不过，卖了猪后，扣掉别个的猪饲料钱还得差一千多块。幺女子呀，你看嘛，莫得钱的日子是好难过哟！所以，你一定要加紧复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大学毕业找个好的工作，多挣些钱，把别人的帐都还完了，再多存些钱，伸抖抖的过日子，千万莫要背着帐过日子。\"

罗幺妹吃完了面，放下碗筷：“爸，您说的我一定记在心上。您放心，您女儿这辈子一定要做个有出息的人，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我都要朝着自己制定的人生目标而努力奋斗，不达目的，决不放弃。我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报答关心我们家的人和支持我上学的人。我还要让您和二哥不仅生活得愉快，而且还要住上吴大哥家里和干妈家里那样的小洋楼！“

罗幺爸也吃完了，他放下碗筷，用手抹了抹嘴巴，望着面前充满自信的女儿，脸上的愁云消失了，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幺女子，你的这番话真让老汉高兴，我相信我的女儿说得到做得到。你爸老了，不行了，我们家就靠你了，我和你二哥就等着你跟我们带来好运气，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罗二娃边吃边说：“幺妹……我要住小……小洋楼……我要天天吃……吃回锅肉……”

罗幺妹：“二哥，幺妹说话算数，一定让你住上小洋楼，让你天天吃上回锅肉。不过，到时候你吃那么多回锅肉，长成了个大胖子，我可不管哈！”

“胖就……就胖……只要有……有回锅肉就……就行……”罗二娃望着罗幺妹一阵傻笑。

罗幺爸见罗幺妹和罗二娃那开心的样子，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可是，一想到罗东明来催账，心里就像吃了黄莲一样苦得难受。他说：“幺妹，你和二娃一起把碗洗了，把猪喂了，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说完，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罗幺妹晓得爸爸是个守信用，自尊心又强的人，答应了的事他一定要兑现，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还在为还罗东明的钱而犯愁。

罗二娃终于把碗里的面吃完了，罗幺妹将碗筷收拾在一起，端进了灶房。

罗幺妹走进灶屋，将碗和筷子放进锅里洗。罗二娃走进灶屋对罗幺妹说：“幺……幺妹……爸爸好……好象生……生气了……是我说……说错了啥子……”

罗幺妹边洗碗边对罗二娃说：“二哥，你没有说错啥子，爸爸也没有生气，他是在为还罗东明家里的钱犯愁。”

罗二娃高兴地：“真……真的呀……”

罗幺妹点了点头。

罗二娃突然不高兴：“都怪我莫……莫得出息 ……挣……挣不到钱……我为啥……啥子是个傻……傻子……脚又……又掰……”……

“二哥，你莫要责怪自己，你不是傻子，你很懂事，你会心疼人，你会做活路，你还晓得一个人上街跟妈送鸡汤，你真行，你是我的好二哥。”

“别个都……都说我是傻……傻子……只有你才……才说我不是……你才说……说我好……。“

“二哥，别个说啥子你都不要听，听幺妹的就行了。”

“好……我就听……听你的”说完他望着罗幺妹一阵傻笑。罗幺妹看到罗二娃那高兴样子，也禁不住跟着笑了。

罗二娃提起潲桶走到罗幺妹旁边，拿起瓢瓜把锅里的猪食舀进潲桶里。

“二哥，你不用管了，累了一天，早点去睡嘛，我把碗洗完了就喂猪。”

罗二娃边舀猪潲边说：“你比我更……更累……你还要看……看书……还是我……我喂嘛……“

“不会耽误我看书的，你去睡嘛，还是我来喂。”说完，从罗二娃手中将瓢瓜夺了过来，大瓢地将猪潲舀进桶里，提着猪潲去猪圈喂猪。

罗二娃回他房间去睡了，罗幺妹喂完了猪，正准备回房间去看书，见爸爸房间里灯还亮着，晓得他还在为还钱的事发愁，如果不去劝劝他，他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她走到罗幺爸屋头，见罗幺爸正靠在床头上抽着闷烟，她走到床边坐下，说道：“爸，俗话讲，水到山前必有路，你发啥子愁嘛。我想好了，卖了猪不够的钱我再厚着脸皮去找干妈借，她肯定会借跟我们的。”

“幺女子吔，我都想过了，也只有求她们家帮忙，人家借肯定会借，可是每次我们家缺钱都去找人家，这几年，我们家已经欠了人家一万多块了，真是没脸再去借了。”

“爸，您不晓得，现在有句流行话叫做‘脸皮厚吃得够，脸皮薄吃不着。’只要她能借给我们，脸皮厚点也莫得关系。再说了，那个叫她是我的干妈嘛。”罗幺妹想逗罗幺爸开心，又补充说道：“也许过不了好久，她还会成为我的亲妈呢，要是这样的话，她更应该嫁给我们了，反正我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

罗幺爸听幺女子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幺女子，你胡说些啥子，你爸爸可莫得这个想法哟。”

“爸，我可没有胡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娃，您们之间那点事情，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她要是不成为我的亲妈，为啥子过不了几天就跟您送红烧鱼来呢，一会跟您送菜，一会跟您洗衣服，简直是跟我亲妈一样关心您，照顾您，心痛您。再说了，你要是莫得这个想法，为啥子一直要把哪根小小的鱼刺保留着呢？“

罗幺爸一想到与刘大妈初恋时的那段美好时光，是那样的记忆犹新，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无比的喜悦，无比的甜美。现在听女儿这们一说，乐了，乐得合不拢嘴，他拿起烟杆亲昵地打了一下罗幺妹的额头：“死丫头，啥子事情都瞒不过你。”

罗幺妹得意地：“瞒得过我！你不晓得我是您们两个肚皮头的巢虫（蛔虫）呀!“

罗幺爸一时忘记了还账的愁事，乐呵呵地望着罗幺妹笑。罗幺妹又对罗幺爸说：“爸，听说你还把咔到你的哪颗长鱼刺还留起在？”罗幺爸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

“把你那珍贵的爱情信物拿出来跟女儿开开眼界嘛？”罗幺妹撒娇似的说。

“好，给你看看。”罗幺爸走下床，打开床边的木箱子，从箱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塑料袋，又从小塑料袋中拿出一个叠得好好的小红布包，然后一层层打开：“看嘛，就是这根鱼刺和这个银戒指，都是你干妈送跟我的，我一直把这两样东西保存到了现在，我给你妈看过，你是第二个看到的。”

罗幺妹拿起鱼刺和银戒指看了又看，银介子在灯光下烁闪烁：“哇，这可是我们家的无价之宝啊。”说完，又开玩笑说道：“老爸，您把这两件信物保存得这么好，说明你对我妈不是一心一意的，您还有二心，心里头还装得有我干妈，您这么做有点对不起我的妈哟！”

“我的这点小秘密，跟你妈结婚后我就告诉了她，我以为她会不高兴，没想到她一点不生气，反而说对不起我，还说她占领了干妈的位置，她会象你干妈一样对我好。我真感动，没想到我失去一个好女人，又遇到了个更好的女人。”说到这儿，罗幺爸的眼里噙满了激动的泪花。

罗幺妹将鱼刺和银戒指放进红布里包了起来，放进了塑料口袋里，把塑料袋还给了罗幺爸。对罗幺爸说：“爸，你这辈子能遇到我妈这样心胸开阔，勤劳持家，聪明能干的女人算你有福气。可以说我妈是一位称职的贤妻良母，对你真是太好了。你晓不晓得，我妈临死的时候，对我和大姐说，她死了以后，要我和大姐成全您和干妈的事，让您们这对青梅竹马终成眷属，让干妈陪着您度过后半生。本来我和大姐商量，等我高考完毕再把这件事情告诉您和干妈，找个时间再把您们的事办了，实现妈……”还没等罗幺妹讲完，罗幺爸坐在床边，就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罗幺妹见爸哭得这么伤心，她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她用手抹了抹眼泪：“爸，您莫要难过嘛，您这个样子，妈看到了她会不高兴地。”

罗幺爸停止了哭泣，松开了双手，罗幺妹拿起床头的一卷卫生纸，撕了一节给罗幺爸，罗幺爸拉过纸擦了擦眼泪：“孩子，爸爸这不是难过，是太激动了啊。你妈真是太好了，她活着的时候对我真是百依百顺，有好吃的，先给我吃，有好的布，先给我缝衣服，我病了，送药送水，遇到不顺心的事，她就耐心地安慰我，要是两口子吵了架，总是她来逗我笑，给我道歉。她死之前，都还在想着我，关心我，成全我和你干妈的事，她多好一个人啊。怪不得算命的就说我找了个好老婆，有福气，但是，她不能同你活到老。我一想到这些，一想到我的好老伴，我就高兴，我就激动，我这心里呀就象吃了蜜一样甜甜的。”罗幺爸激动的泪花又流了出来。

罗幺妹在罗幺爸的身边坐了下来：“爸，听了您讲的这些，我也很感动。我为自己有这么好个妈妈感到骄傲自豪。今后我一定要向妈妈学习，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好妻子，做一个好母亲。”罗幺妹将头靠在了罗幺爸的肩上。

罗幺爸用手抚摸着罗幺妹的头：“幺女子，说真的，你干妈象你妈一样都是好女人，如果不是她们家反对，也许我就和你干妈成为一家人了。后来遇到你妈，你妈真的对我也好得很，她晓得我和你干妈以前的事情，她从不计较和多心。还是你妈选她做你的干妈，我们两家经常来往，好得象一家人一样。我这辈子，有两个女人对我好，我死了也值得。现在，你妈走了，我失去了一个好老伴，好女人，我天天都在想你妈。可我对不起你妈，我没能干，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整天跟着我受穷，想起来我这心里都不好受。你妈走了，从心里我根本没有想过同你干妈结婚，我要是同你干妈结了婚，一个啦对不起你的妈，二个啦没办法让你干妈过上好日子，所以，我也不打算同她再结婚，还是现在这样好些，你们三姊妹对我都很好，这就是我的寄托和幸福，我已经知足了，我就和你们一起度过我的后半辈子。”

罗幺爸的心里话，让女儿既感动又思绪万千，望着慈祥的父亲，他的眼里噙着悲伤的眼泪。她不晓得说啥子好，她拉着父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想了想说道：“爸，我们三姊妹都晓得您对我们妈好，对干妈也很好。您说得对，这辈子能有两个女人对您这么好，这们痴情，真是您的福分。不过，您得好好珍惜您们之间的这种感情。您说您没想过和干妈结婚，也不想和她结婚。爸，我跟您想得不一样，我觉得您应该跟干妈结婚。您看嘛，虽然您没这们想，可是命运已经给了您们一个结合在一起的机会，也许是菩萨被您们真诚的爱感动了，帮助您们可以最终实现爱的愿望，把两颗相爱的心结合在一起，送走了一颗爱的心，又要给您另一颗爱心。我相信我妈在酒泉之下也会支持我的这种想法，她不仅支持您们两个结婚，她肯定还会祝福您们心心相映，幸福快乐！”罗幺妹说完，停了一会，紧紧拉着罗幺爸的手又接着说：“爸，您千万要抓住这次机会哟，俗话说得好‘机不可时，时不再来’，你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干妈要是嫁跟了别人，您会后悔一辈子。爸，鼓起您的勇气，焕发您的青春，赶快把我干妈接过门来！干哥哥也晓得您和干妈相爱的事情，我相信干哥哥决不会反对您和干妈的婚事。”

罗幺妹的话让罗幺爸忘却了一切忧愁烦恼，爱的激流在心中开始涌动，他没想到女儿这么懂事，这们善解人意，他紧紧拽着罗幺妹的手，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连声说道：“谢谢你，我的女儿，谢谢你成全我和你干妈的事。谢谢你!“女儿体贴入微的关心，让罗幺爸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这样激动过，这样兴奋过，他的手死劲捏着罗幺妹的手，罗幺妹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大声故意喊叫道：“哎哟，爸，您快把我的手捏断了！”罗幺爸这才赶快松开手，望着罗幺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得是那样甜美，笑得是那样开心，笑得是那样幸福。笑得是那样灿烂。

“爸，时间不早了，您早点睡，我该回屋看书去了。”

“要得，莫要看久了，你也早点睡。”

罗幺妹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罗幺爸的房间。

罗幺妹走后，罗幺爸躺下后顺手拉了一下床边的灯绳，屋里顿时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可咋个也睡不着，一直还沉浸于幸福与甜美之中，老伴的遗愿、罗幺妹的一番番话久久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不一会，罗幺爸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家里修起了小洋楼，把刘大妈娶过了门。新婚的那天晚上，他欣喜若狂，把刘大妈抱进了装饰一新的新房，走到床边，轻轻地把刘大妈放在了席梦思床上，他弯下腰慢慢地亲吻刘大妈，刘大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把脸紧紧捂住，他轻轻地把刘大妈的手拉开，开玩笑说：“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啥子不好意思地嘛……”梦醒了，他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