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纸片的剑锋抖着寒光,带风杀向“何郊”。
周申希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一声:“拿命来!”
女子尖厉的嗓音随风如裂帛擦过耳边,她当即闪身想要躲过这一剑,却不料女子的动作跟随她的闪避一拐,直直逼向她面前。
我草?
她不会突然交代在这儿了吧?
刀剑无眼,何况持剑人还一脸要“何郊”死的表情?
周申希也顾不上什么维护“何郊”的帝王形象了,她转身就想要走,跟着她一起过来停在台阶下的太监随侍们都慌了神,哎呀哎呦地往上涌过来。
周申希想要避开他们,慌乱间却左脚踩了右脚,整个人重心顿失,背后撞到了一处花岗石柱子上。
剑光也在此时紧追刺向她的喉咙。
这把真要死了啊啊啊啊!
周申希吓得当即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刺痛感没有传来。
她小心睁开一条眼缝,却在看清眼前情形时怔住。
长剑停下了,剑尖堪堪停在距离喉结不足一厘米的位置。
周申希觉得,她甚至感觉得到剑尖上染着的寒意。
冰凉的,带着恨意的。
她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子,那张美丽的脸她认得。
彼时这张脸跟着整颗脑袋浮在血盆里,生动诠释了“死不瞑目”这个词。
而现在,这颗脑袋连带着身上的全部零件重组恢复成人形,周申希还是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死气。
这就是娉婷,何郊和何洪兄弟舅舅的女儿,也是何郊喜欢的姑娘。
这姑娘,太白了。
握着剑的手看起来不像手,像一块白玉上搭了一张薄薄的皮。金贵的玉手握不稳剑,在停下来的时候尤其明显。
手抖,剑也在抖。
大姐,你别抖啊……
一想到她可能一个手抖就划破自己的喉咙,周申希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后退开一点点。
可她刚有动作,隔在两人之间的剑忽地当啷一声落地,毫无杀气地落在了周申希脚边。紧接着,骷髅骨架一般的女子就直直撞进了她怀里。
“你怎的不躲啊!”
娇滴滴、惨兮兮的一声哭腔响起,给她一下干懵了。
“若我真杀了你,你、你叫我如何是好?”
娉婷还在哭,周申希能感觉到自己肩膀迅速被泪水淹湿了一片。
不是。这话说的,她该怎么接啊?
她侧眼看向一旁悠游自在看戏的何洪,眉心都拧在一起了。何洪却吝啬得连个眼角都不愿意分给她,咂咂嘴表示:“我不在。”
周申希:……是啊。他不在。这时候只有“何郊”。
怎么办啊,她被整不会了。
这下她可预判不了了啊。
“咳咳。”
周申希战术性清了清嗓子。
往生境崩坏修复的次数有限,她万事可都得悠着点。
然而,更加超出她预判的事情发生了。
她刚轻咳完,一根玉色的手指便抵住了她的唇瓣,“嘘……”
娉婷松开了“何郊”,泪光盈盈地看着“何郊”,哽咽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其实,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何曾真想杀你?不过是……”
她说着话,一颗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睛里,欲滴未滴的,更添几分我见犹怜。而下一秒,她颤抖着伸出的手更让人心疼不已——
好好的一只手,缺了一根无名指,其余四根指头都跟着耷拉着,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一样。
“不过是,他尊你敬你,一想到他是因为你才对我如此,我便、便忍不住……”
话没说完,娉婷又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不过周申希听明白了。
她觉得何洪对何郊好,为了给自己的手指出一口气,就对何郊拔剑相向。
也就是说……
周申希眸光转动,默默环视了一圈,将身边的人都打量了个遍。然后她看向身边的何洪:“这儿有你眼线吧?”
“你是因为知道她要杀何郊才认为,娉婷非死不可的?”
“嗤。”
刚问完,何洪的嗤笑声便传入耳中。下一秒,他就飘到了周申希耳边,“你脑子还挺灵活。”
说话间,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头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人在一寸寸地、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她的头,简直就像是在寻找一个好下手的地方,随时准备把她脑子挖出来似的。
周申希背后一凉,默默挪开了一些距离,脸上挂着呵呵的假笑:“虽然我对古装没兴趣,但我还是很了解病娇的。”
何洪:??
嘿嘿,小样儿,听不懂了吧?
“无所谓,不重要。我们继续。”
在心里和何洪简单说了这两句,不过几秒的时间,面前那娇娇弱弱的娉婷姑娘已经身形虚弱地晃了晃。
本来被人关起来就心情不好,一个晚上下来死了爹不说,还莫名被人剁了手指,换谁谁都虚弱。
代入一下娉婷,周申希都有点佩服她了。刚刚居然还有力气挥剑。
可佩服归佩服,她不可能一直就这么站着。
接下来何郊要做的事情要说的话,她只能瞎蒙了。
反正少做少说,把意思传达到了就行。
苗头一旦不对,她就立刻转变策略。
这么安慰着自己,在娉婷的身形又一次趔趄的时候,周申希伸出一只手直接扶住了她的肩膀。
“阿郊……”
感觉到肩膀上隔着衣物传来的一股暖流,娉婷眸中泪光更甚,眼看就要泪流成河,她却又突然“卡壳”起来:“你、你……”
糟了。
难道是这里不该碰她?
周申希连忙收手,娉婷的“卡壳”果然秒恢复:“我先回房了,明日是你头一回上朝,望你万事顺利。”
说罢,娉婷福了福身,转身款步回了房。
房门缓缓掩上,娉婷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还好还好,她这把虽然略莽,可好在一切顺利。
看来她猜得没有错。在原本的走向里,何郊因为娉婷断指的事情愧疚,所以摆架来看她。但是娉婷对他的感情却因为断指和父亲的死挥剑相向。这一幕被何洪的人看见,理所当然地就传入了何洪的耳朵里。
为她的死埋下了最响的一枚地雷。
是个可怜人,冤冤相报,最后却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你倒是越来越像皇兄了。”
一旁的何洪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周申希侧眼瞥他:“什么意思?”
何洪却没有立刻回答,又是一阵轻笑,正要开口的时候,眼前房内突然暗了。
看起来是门内的烛光都灭了,周申希长出一口气来,看来娉婷是真睡下了。
那就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周申希连追问何洪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先赶紧回到御书房,她要盘一下目前掌握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