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是沉默地穿着衣服,米白色针织连衣裙像第二层皮肤裹住战栗的身躯。梳妆镜中,一抹红痕在她的锁骨处若隐若现,如同无言的印记。
“你真打算就这样头都不回地走掉?”陆励成的声音淬着冰渣,指腹摩挲着她遗落在枕畔的珍珠耳坠,\"你教会我怎么爱人,现在却要提前验收教学成果?\"
林思婉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行李箱,真皮箱体刮过云纹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陆励成淬着冰刃的注视里,她的手指在行李箱密码锁上停顿了片刻,数字轮盘硌着掌心,0721—他第一次吻她的纪念日。
\"教学大纲里最后一课叫放手。\"她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曾被亲吻过很多次的梨涡,\"陆教授应该会比我想象中学得更快。\"
“你还记得那日咱们一起去鸡鸣寺吗?”陆励成苦笑,“像你这样残忍的人,估计早都忘了。”
陆励成的话如同寒风中的利刃,不经意间在林思婉心中划开了一道口子,让她隐隐作痛。
“你忘记了,可我还记得。”他的喉结滚动着檀香味的往事,“当时你非要在姻缘殿磕三个响头。佛光下你跪在蒲团上的侧脸比菩萨更像慈悲的具象。额头沾着银杏叶还要笑,说等我们白发苍苍时再去还愿。\"
林思婉怎能忘怀?
她回想起那一刻,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卷起经幡,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佛龛中的长明灯在刹那间爆出绚烂的灯花,如同命运的预兆。
老僧缓缓递来签文,指尖的檀木念珠不经意间擦过她腕间缠绕的红绳,那一刻,仿佛有什么被悄然系紧。
陆励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曾告诉你,鸡鸣寺求姻缘最为灵验,因为它能扶正缘,斩断孽缘。两人同行至鸡鸣寺,若非正缘,一年内必将分手。而若正缘未至,此行或许会让人孤寂三年。”
林思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银杏叶沙沙擦过青砖的声音像是从三十三重天外传来。
\"所以当时你在佛前叩首时,你的心是否如你所表现的那般真挚?还是,你早已在心中盘算,我们走不过今年深秋?\"陆励成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悲痛。
林思婉拼尽全力遏制着眼眶中即将决堤的泪水,她低声说道:“签文上说‘此去蓬山无多路’,但你可知晓,它的下阙是‘青鸟殷勤为探看’。陆励成,也许,我们两人,都不是彼此的青鸟。\"
陆励成的目光穿过林思婉,投向远方,那里是鸡鸣寺外的茫茫人海,也是他们曾经共同憧憬的未来,如今却如同镜花水月,触不可及。
“你永远无法体会到,我为了你,愿意穿越千山万水的决心。”陆励成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失望、困惑与深沉的痛苦交织其中。
林思婉轻轻地摇了摇头,泪水终于冲破防线,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大理石地面上。她哽咽着说:“或许,是我太过贪心,想要的太多。对不起……”
林思婉拉着行李箱,正欲转身离开。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门把,就在这时,陆励成猛然从床上跃起,如同一道闪电般挡在了她的面前,眼中满是急切与不舍。
他颤抖的手掌钳住她的行李箱,“思婉,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不再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也不去参加那些无聊的学术会议了。只求你,不要分手,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不好!”林思婉的眼神坚定,“我喜欢你在人群中、讲台上受人瞩目、闪闪发光的样子。如果你为了我而改变,变得没那么有魅力,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那也不再是我所喜欢的你了。”
“当真无解?”陆励成最后确认。
林思婉内心激烈地挣扎,还是决绝地说出了那两个字:“无解!”
陆励成的手缓缓从行李箱上滑落,无力地垂落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思婉从他身旁走过。
“既然不是正缘,那我就自私的祝福你,三年内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一个吧。如果你有一天想通了,我永远在原地等着你!”陆励成声音颤抖。
林思婉心如刀割,但她仍强忍着泪水,嘴硬地说道:“后会无期!”
行李箱轱辘碾过玄关波斯地毯的瞬间,陆励成踹翻了黄铜伞架。重物坠地的轰鸣中,他看见镜面裂纹里的女人变成无数个,每个都拎着相同的行李箱走向不同的门。
而此时的林思婉,已经步入了电梯,用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按下了1层的按钮。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关闭,突然下坠的失重感让泪腺彻底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