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惊扰出飞鸟无数。
黑色的飞鸟扑腾着翅膀,呼啦啦的飞出了掩护的树林,树影飞快摇晃,发出沙沙声不停。
“陆团!”
一样在树林里的徐峰和宋七瞬间抬头,两人一声惊呼 ,同时身影已经朝着枪响的方向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好像是丛林里的猛兽。
他们都提在嗓子眼里,唯恐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
随着枪声,同时猛烈心口颤抖的还有方秀丽。
她突然的抬头,惊魂未定的眼神四处扫视,还张无措的寻找着什么。
“楚月她……”
太多的担忧在心里,话到嘴边的时候却不知如何说出来。
谭思齐紧紧抱着她,也抱着方秀丽怀里因为惊恐过度已经晕过去的谭柔柔。
他抬头看了一眼在黑夜里扑翅乱飞的黑鸟,低声说,“有陆团长在,她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对……对……他们会平安的。”
方秀丽缓缓低头,很小声的喃喃重复,眼眶里缓缓积蓄起来水汽,手掌怜惜的轻轻抚摸谭柔柔的脸庞。
她现在之所以能见到谭柔柔,是因为楚月;谭柔柔到现在还是能平平安安,是因为陆元宝。
他们一家子欠楚月的不仅是先前的救命之恩,还加上了今天谭柔柔的性命。
欠了太多太多……多得他们用一辈子都还不清。
无论是楚月,还是陆元宝,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一丝丝的意外 ,都会让方秀丽和谭思齐愧疚一辈子 。
另外一边。
枪声就响起在楚月耳边,骤然的声响伴随着一股硝烟的气味一起袭来,弥漫在空气里,如同此刻的紧张气氛。
四周飞鸟扑腾,应该是树林里最嘈杂的一瞬间,但是楚月的耳边却是一片寂静。
巨大的枪响声刺激了她的耳膜 ,嗡嗡声持续鸣响,让她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远远地……
她看到飞出去的子弹正中了老虎的眼睛,一瞬间血肉模糊,液体飞溅。
老虎大大的张开了嘴巴,似在咆哮呼喊,用它最大的声音发出森林之王的威严。
可是楚月一点都听不到,她只能模糊的幻想出一点声音。
随着老虎的吼声,整个山林几乎都在震动。
树荫不停摇晃,一同摇晃的还是有陆元宝挂在树上的小小身影,一点点,还在下坠。
元宝!
楚月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听不到她自己的声音,她不知道张嘴呼喊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喊出去,还是在心底里的焦急呐喊。
她死死盯着树木上的身影不放,整个人恨不得扑出去。
但是陆战凛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从始至终没有一寸的移动,如同一股力道,在安抚着她焦急的内心。
一夕之间。
楚月似乎在脑海里听到了陆战凛不曾在现实里说出口的话 。
【阿月,再等等。 相信我,再等一等。】
楚月的身影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
紧接着 。
她看到火光闪烁。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在刚刚第一声枪响之后,老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可是凶兽就是凶兽,它不曾就此放弃猎物,没有停下挣扎。
它在巨大的疼痛中,反而寻找着周围枪声的来源,精准的锁定了隐藏起来的陆战凛和楚月,并朝着他们这边飞扑而来。
陆战凛没有拉着楚月逃跑,反而在危机之中再次准确的开枪。
这次老虎在不停运动前进,陆战凛打出的两枪,最终只打中了一枪。
但是这一枪已经足够了,因为子弹正中老虎最凶猛厮杀的右爪。
子弹打穿了厚厚的虎爪,成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稀稀拉拉的血液在疯狂滴落下来,血腥味瞬间弥漫变重。
这一枪狠狠地重创了老虎。
它张开大嘴再一次咆哮呼喊,声音里全是痛苦呻吟。
与此同时,听到枪声的徐峰和宋七带着其他士兵朝着陆战凛的方向齐齐赶来。
老虎似乎也感觉到了敌人的人多势众,它连舔舐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庞大的身躯一扭,带着血淋淋的伤口逃离。
如此,原本已经距离楚月只有一米距离的老虎,就这么掉头离开。
“阿月,我们可以出去了!”
楚月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早已经回不了神,最后是陆战凛拉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
刚刚起身的瞬间,楚月双腿踉跄了一下,虚软的厉害。
她也感受到了方秀丽那种全身无力,浑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生死未卜的陆元宝,凶残可怕的老虎,甚至连黑夜里的山林,每一样东西全都可怕至极,那是楚月从不曾经历过,也不想面对的。
“阿月?”
陆战凛感觉到楚月的异样,飞快低头去查看她的情况。
“我……我没事。”楚月颤颤悠悠站起来,紧紧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要朝着陆元宝的方向走去。
但是陆战凛拦住她。
此时,徐峰和宋七已经到了陆战凛身边。
陆战凛马上命令道,“徐峰,那个方向——你带着一个小队追过去,老虎伤到了眼睛和爪子,它跑不了,但是一定会反扑,你小心。”
“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脱它一身老虎皮回来!”
徐峰一招手,带着四五个士兵,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朝着老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如果放虎归山,还会对周围的村子造成损失,必须抓紧这个机会斩草除根。
陆战凛同时把楚月推给宋七,“宋七,照顾好阿月。”
话音落下的时候,陆战凛朝着不远处的某一棵大树飞快跑过去。
楚月迈不开脚步,只能是目光紧紧追随着陆战凛的身影 ,看着他即将靠近大树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高处掉下来 。
“元宝!”
陆元宝早已经支撑不住了,抱着大树的手臂在不停颤抖 ,让他岌岌可危变成老虎口中的食物。
不久之前,突然传来的枪声,瞬间让他清醒。
是爸爸妈妈!一定是爸爸妈妈!
靠着这个信念,陆元宝又紧紧抱着大树,死死咬着牙不停坚持。
再坚持久一点……只要再久一点……一点点……
额头上的冷汗,右腿上的血液,都在不停缓缓流淌,陆元宝到最后甚至听不到枪声,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注意到老虎已经一扭头,从他的身边离开。
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陆元宝还是沉浸在危险的情绪中,双臂使不上力气,就用手指头紧紧抓着树皮,树皮摩擦着脆弱的指尖,从手指缝隙里挤出血液。
他……真的……没力气了……
陆元宝浑身卸了力气,手指尖从树木上脱离,身体一轻——
他掉下去了。
陆元宝最后残存的意识中,等着疼痛的袭来,他会被摔在地上,然后滚落在落叶之中,最后变成老虎嘴里的食物。
就像……就像冯校长一样。
陆元宝死死闭着眼,眼眸之中是缓缓流下的泪水 。
可是——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听到了熟悉的一声。
“元宝。”
轻轻的,就在他耳边。
他还感受到一股收紧的力道,将他轻飘飘的身体卷入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是……爸爸?
陆元宝的眼睫颤了颤,湿漉漉的眼睛缓缓地睁开,在微弱的视线中模糊看到了陆战凛的身影。
真的……是爸爸!
“元宝!元宝!”
楚月看着陆元宝掉下来,落在了陆战凛的怀里,在平安的一刻,她的心脏猛烈的开始跳动,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她朝着父子两人冲了过去。
陆元宝听到了楚月的声音,在陆战凛怀里缓缓转头,明明四周这么灰暗,但是他还是看到了楚月。
含着泪水的眼睛,满是担忧的神情,急匆匆而来的焦急关心。
对不起……他让妈妈担心了……
楚月把陆元宝紧紧地抱进了怀里,那么的用力。
她明明是医生,应该先检查陆元宝的呼吸和心跳,这是证明一个人活着的铁证 。
可是楚月完全忘记了这些,只有双手紧紧抱住,感受着陆元宝体温的那一刻,她才相信他还活着,活生生的在她怀里。
楚月抱着他低头,低低的颤抖和呜咽。
“元宝……你吓死妈妈了……吓死我了……没事……我们没事了……别怕……别怕……”
陆战凛最先注意到陆元宝脚上的捕兽夹,在把陆元宝交给楚月抱着之后,他用力抓住 捕兽夹两边, 将捕兽夹从陆元宝腿上取下。
捕兽夹松开的那一刻,陆元宝小小的哆嗦了一下。
他颤抖着,却没有喊疼,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抚摸楚月脸上的泪水,轻轻的说道,“妈妈,不哭…… ”
在这一刻,楚月心疼的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过了今晚之后,她和陆元宝的骨血紧紧连在一起,比亲母子还要亲。
……
部队卫生队。
陆战凛把楚月和陆元宝带了回来,陆元宝身上满是伤痕和血迹,到了灯光明亮地方更是显得可怕。
小小的孩子在靠在楚月怀里的时候,已经累得晕了过去。
楚月想跟着走进医疗室,却被陆战凛拉住了手臂。
陆战凛朝着她摇头,此时此刻楚月的状态,并不适合给病人看病,更何况这个病人还是陆元宝。
关心则乱,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陆战凛拉住楚月。
在陆战凛和楚月的对面,是郝军医和丁小慧 。
丁小慧怀里抱着陆元宝,赶紧把孩子放到医疗室的床铺上。
郝军医深深看了楚月一眼说,“楚丫头,我怎么说也当了几十年的军医,医术就算不如你,也救了那么多人。你放心把你儿子交给我,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陆元宝。”
丁小慧也出来说道,“小楚医生,你要相信我们。”
楚月握紧着手心,红着眼,话音哽咽,“元宝他……拜托你们了。”
第一次,她把重要的人交托在别人手心里,看着郝军医和丁小慧走进诊疗室,关上了门。
原来焦急等在门外,竟然是这种感觉。
医生和病患家属的身份对调,楚月有着从未有过的感受。
陆战凛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楚月低着头,看着她的双手,这双手上还沾着陆元宝身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