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是除了长乐宫距离皇帝的未央宫、御书房最近的宫殿,但皇宫极大,即便是最近,凤辇也要走上一刻钟。
加上怀兮有孕,抬轿子的人分外谨慎,不仅步子迈的小了些,就连速度都放慢了。
凤辇平稳的动着,怀兮身体半靠在软垫上,整个人是无比疲倦的。
今日应付了赫连彧一下午的功夫,她的脸笑的都僵了。
二人本就没有太多话要讲,她还得分出一半精力提防他不安分的手。
若非为了揪出杀死母亲的幕后真凶,并且给腹中孩子找个名义上的父亲,她是死也不肯入宫为后的。
脚下的路很平坦,青黛放宽了心,抬头望着凤辇上的主子,“殿下,陛下同意了么?”
怀兮点了点头,“同意了。”
“今日太后来宫内找您,倒让奴婢大吃一惊。”
听青黛提起今日之事,怀兮便想起了陆心眉那神色焦急的模样,不由得冷笑。
“本宫那位姑母向来谨慎,不想今日竟方寸大乱。”
岂不知她的方寸大乱正中怀兮下怀。
怀兮扶她坐下,声音轻柔的安抚着她,“姑母,不必惊慌,怀兮自是信您的。”
陆太后眸中闪烁着惊怒的火焰,“这盆脏水泼到哀家身上,当真是恶心的很。”
“皇后,你与哀家都是陆氏女,哀家怎能被大理寺查问?”
倘若如此,陆氏女便成全天下的笑话了。
怀兮略想了想,“姑母说的有理,怀兮这便去请求陛下,让陛下将此事交由怀兮处理。”
陆太后如是说道,“若能如此,便最好了。”
岂不知眼下,她已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自怀兮知道陆心眉与侍卫私通的那一刻,她便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陆心眉自投罗网。
空气中弥漫着焦灰的味道,怀兮知道,这是凤辇在经过长乐宫。
她抬眸,瞧着被烈火焚烧过的长乐宫如今的模样,不禁唏嘘不已。
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已成断壁残垣,就如同它曾经的主人——她的长姐陆韩菱那般,成为一抔黄土深埋于帝陵。
“砰”的一声,寂静的夜空被这声巨响划开了口子。
青黛忙抬手,抬轿的人见状,停下了步子,“什么动静?”
凤辇落下,怀兮眉心微蹙,她随手指了几个小太监,“你们几个,去前面看看。”
几名小太监领了命,朝着声源而去。
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时,一股风不知从何而起,冲着凤辇而来,随风而来的还有一阵异香。
糟了,是迷香!
怀兮忙捂住口鼻,而轿辇旁的青黛、轿夫皆已中招,他们的身子在一瞬间变软,慢慢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青黛艰难的抬起手,呼唤着怀兮,“殿下,快走……”
怀兮虽吸入的不多,可身子却也软了下来,纵然意识还在,可人却是瘫倒在凤辇上,动弹不得的。
风很快散了,夜色清凉如水,月光下,一名黑衣人出现在凤辇前。
纵然他蒙着面纱,可那双眼睛……那双饱含着霸道与狂妄的眼睛,她从未忘记过。
她颤抖着唇,恐惧如同疯长的野草,将她的周身紧紧缠绕,“赫连……襄……”
寂静的夜,他的声音冷酷如数九寒冰,“陆怀兮,好久不见。”
这熟悉的声音令怀兮的恐惧愈发深了,她想往后缩,身体却如千斤重石般动弹不得。
“你……是人是鬼?”
没有人能从天下第一剧毒鹤顶红的手底下逃过!他不可能活着,绝不可能!
赫连襄已经死了,鹤顶红是没有解药的。
她那日喂进他口中的药丸,只会帮他续半个时辰的命而已,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越走越近,直到他弯下身来,冰冷的手抚上她被吓得苍白的脸颊,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的手抚上她白皙的脖颈,带着透骨的冰凉,慢慢收紧。
窒息只是一瞬间,他的手越收越紧,她美艳的脸庞因窒息而变得紫红、狰狞,“现在,你说我是人是鬼?”
意识在逐渐消散,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憋死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忽然松开了。
怀兮艰难的喘息着,她既不能动弹,也开不了口。
身子瞬间腾空,她知道,是他将她抱了起来,他用一面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很快,那群一无所获的小太监回来了。
长乐宫废墟前,他们看着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宫女轿夫,和空了的凤辇,手足无措。
怀兮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亮如白昼的石顶。
茶盏落在桌案上的声音猝然响起,怀兮自床上艰难的撑坐起来,锦被自身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看着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瞪大了眼睛。
而她的对面,赫连襄正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像一头饥饿了许久的狼,正等着将他的猎物拆吃入腹。
房间内一片死寂,怀兮抓起了被子,将自己的身体遮的严严实实。
对面的男人看她如此模样,唇角笑意冷冽,“皇后,你终于醒了。”
怀兮没有回答他,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极小的房间,四周都是石壁,门窗皆无。
这让她想起了未央宫的那间密室,那时,她与嫂嫂便是被关在这样的密室。
所以,她现在还在皇宫。
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怀兮心中有了数,她抓着被子,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听到这个问题,赫连襄心头的火焰又一次被点燃。
他想做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他从迷雾谷出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只身一人闯进皇宫里来见她,他想她,发了疯的想。
即使这个女人曾经想要杀了自己,即使她背叛了他,即使她如今已是别人的皇后。
他先去的御书房,在那里,他看到他那个废物侄儿给她系上披风,悉心叮嘱她别冻着他们的孩子。
他嫉妒的发疯,于是,在本不该暴露的今日,他在她回宫的路上劫持了她。
他想掐死这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在他带她来宜秋宫密室的路上,他曾有许多次掐死她的冲动,可他却始终下不去手。
他起身,朝着她走近,高大的身体在床上投下阴影,“陆怀兮,我想杀了你。”
他声音幽幽,如夺命的恶鬼,怀兮揪紧手中被子,身体在瑟瑟发抖,她丝毫不怀疑他会杀了自己。
可是她还不能死。
腹中的孩儿似乎感觉到她的恐惧,开始不安分的踢动。
她往后退,**的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壁,她仰头,看着他,如一头受惊的小鹿。
“阿襄,不可以。”
他没有理会她的楚楚可怜,一手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手扯开她身上唯一可以遮挡的被子。
她尖叫一声,突如其来的寒意令她雪白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
匕首的尖端抵在她浑圆的肚皮上,他伸出一指,压在她苍白的唇上。
“嘘,阿兮,小心些,不要乱动,仔细伤了你们的孩子。”
怀兮哑然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