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此刻才惊悟,或许阿泽的异常不只是和他的过去有关,自己也是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
阿泽失去了武功这个依仗,本就是对周围掌控力最低的时候,他会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格外敏感,谨慎,甚至是扭曲。
阿泽厌恶这样弱小的自己,便认为钟虞也不会喜欢这样没用的他。
但他失了武功,无花教同样只认武功高强的教主,他没有任何强制手段把人留下。
正是因为害怕自己离开,这些时日,阿泽一直在本能地顺从着“你要乖一些”的要求,不吵不闹,不提要求,乖巧得异常过分。
但钟虞想,阿泽心里的忐忑惊惶、软弱无助恐怕半分不少,只是被埋藏在那副乖巧模样之下,不断折磨着他自己。
细想起来,他们在一起之后,总是阿泽迁就他的多些,而他答应阿泽的,却总是做不到。
也难怪阿泽总是害怕他不喜欢,害怕他离开,是他之前做得不好,才会让阿泽这般不信任。
钟虞闭上眼,面上是深切的悔意,他紧紧把人抱住,“对不起,阿泽,我不该那么说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这么乖,别这么懂事了,好不好?”
因为他的怀抱,闻人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只是仍有些失神,此刻听他这么说,下意识要反驳,“不行,要乖的。”
反驳完意识到不对,悄悄抬头小心地瞄钟虞的脸色,开始弥补,“……好……不乖了。”
钟虞心酸的同时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还是很乖啊,还不如刚才那句反驳。
他想了想,提出要求,“刚刚是不是叫我别走,再说一遍。”
闻人仄怯怯得一缩,但很听话,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别走。”
钟虞应道,“好,我不走。”
他答得干脆利落,是对闻人仄的回应。
仿佛一滴水落入湖中,引起圈圈涟漪。
闻人仄的心一动,傻傻看着钟虞愣神。
钟虞松开他,闻人仄触碰不到他,显得有些焦躁,要拽他,被躲开了,闻人仄眼巴巴看着他。
“那我现在要去药铺买药,你呢?”
闻人仄迟疑了下,就听见钟虞说,“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他此刻就像一个成熟的猎手,一步步引诱着猎物踏进陷阱,而猎物浑然不觉。
“我……”
“你不说的话,我就一个人进去了。你回马车上等我。”
“别……”闻人仄快速地摇着头,紧紧拉住他的袖子,有种被逼迫的委屈,他好像用光了所有勇气,“我……我和你一起,不想待在马车上。”
“嗯,那我们一起去。”
钟虞答应得很轻易,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又仿佛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闻人仄的心跳快了两拍,他这次胆子好像大了一点儿,拽住了钟虞的衣袖,钟虞瞥他一眼,他有些慌地解释,“想……想拉着。”
钟虞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给他,“要牵吗?”
闻人仄笑起来,干净纯澈,搭上他的手心,“要。”
钟虞紧紧握住那只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才松口气,转而问,“刚才一个人在马车里时是不是很害怕?怕我离开?”
闻人仄抿着唇,又不说话了。但钟虞本也只是想说给他听。
“以后也像现在一样好不好?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你,好不好?每一件都会做到!”
钟虞知道,言语有时显得廉价,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他会慢慢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承诺。
“……嗯。”
很轻的一声应答,钟虞却激动万分。
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慢慢来,阿泽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同样很爱很爱他,哪怕武功尽失,哪怕头发花白,自己也永远不会再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