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养年双目空洞:
“父亲,仙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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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寂静后,苏家庭院传来阵阵哭号。江与瞥见,察觉到老爷子生机全无,安然离世。
“爸!”
作为苏暖依的父亲,他终究无法承受,当场跪地痛哭失声。江云安叹息一声,手中酒杯斟满,起身向老爷子深深一鞠躬,随后一饮而尽,似要将此生与苏家的恩怨一并消解。
柳霸南劝慰道:
“节哀顺变。”
寿宴当日,苏老爷子溘然长逝,喜事转悲,无人预料。老太太跌倒在地,捶腿痛哭,几近昏厥,幸好尚有气息。
莫老摇头叹息,称苏家命运如此,无可怨尤。燕京之行,江与未曾对苏家有过苛责,皆因苏养浩自陷困境,咎由自取。
“老朋友,何苦呢?回想你年轻时,也是个洒脱的人。”
莫老干脆转身背对众人,神情颓败,仿佛失去了大半精气神。
江与冷眼旁观,既无宽慰,也无嘲讽。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生死不过是自然轮回的一部分。苏养浩虽为外公,但亲情淡薄,仅有血脉相连,毫无长辈关怀。苏家多次冒犯,江与未予追究已是念及血缘之情。如今见苏老爷子离世,他不过略感惋惜罢了。
“若是我像余州雁荡山巅那样燃烧经血,耗损半身修为,或许能让苏老爷子复活。但我和苏家的情分已尽,他们的事与我又何干?”
江与暗自思忖。这样的代价太过沉重,上次为了救顾菲菲,他强行逆转天命,结果立刻遭到反噬,修为大减,神念受损,足足花上半年才恢复。
正所谓“手中救人,岂能无损?那样的后果,纵是我,也不敢再承受一次。”
……
燕京震动。
苏家寿宴引发的风波迅速扩散,城中权贵皆有所闻。江与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压制五大势力巨头,让苏老爷子在没有留下遗言的情况下离世。
人们心知肚明,苏家能够跻身五大巨头,全因当年苏家老祖追随太祖征战四方,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国家念其贡献,才给予优待,得以位列五巨之一。然而苏家的恩情早已偿还,到苏养浩这一代,更是无需多加庇护。
可以预见,苏老爷子的离去加上失去继承者,单靠中年一辈无法支撑大局。不用多久,苏家便会沦为其他四巨的猎物,彻底消失。
“苏家完了。”
安家家主安枭眉头紧锁,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悲伤。
得知消息后,韩落尘苦笑着饮尽一壶温酒,身旁的韩家众人亦感沉重,各自心绪翻涌。无论多少,皆有兔死狐悲之感。
“江大拿本是我韩家的佳婿人选,错失良机,怕是多年难以释怀。是我有眼无珠,未能识得真龙。”
韩落尘两鬓斑白,手执酒壶,神情恍惚地返回房中。
……
“竹语,你和江大拿真的相识?”
吕景辉向姐妹二人发问。
此次,吕家所受冲击最小,因这一切皆是江大拿念在竹音、竹语的情分上。刚归来的他,立刻召见了姐妹俩。
吕竹语点头道:“一面之缘的情谊,在此事上,他早已偿还。”
吕景辉目光锐利。
妹妹吕竹音心中忐忑,看此情形,吕家似有意将姐姐献给江大拿。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担心姐姐即便愿意,对方也不一定接受。
吕景辉自信说道:“江大拿身份尊贵,身边佳人定不少,寻常女子早就不新鲜。我自认样貌普通,远不及韩轻语的十分之一,他怎会看中我?”
吕竹语摇头,若江与愿意,哪怕只是小妾,她也甘之如饴。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未来必能超凡脱俗,傲视群雄。
傲视群雄,超凡脱俗,确实令人向往。
……
几日间,燕京无数目光聚焦于江与。他为何还不离开?许多人望穿秋水,只盼尽快将这位煞星送离燕京。
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我不屑为之,谁想做谁做。”
面对苏家全员恳求,苏暖依态度强硬,令苏养年为首的苏家人尴尬不已。老太太频频看向江与,虽有怨气,却也不敢言语。
何时连苏家家主也需仰仗他人?
十余日间,登门拜访江大拿者络绎不绝,门槛几乎被踏平。然江与性情孤傲,不论来者身份如何,若不愿见,便一概不见。
轻啜一口清茶,他睁开眼,语气淡漠:“苏家上下若曾在朱门外跪我父母三日三夜,此事尚可商议。不过,这话别人听了,恐怕连面子都不愿搭理。”
江与看出苏暖依内心的犹豫,她虽表面决绝,实则心系苏家。她的顾虑,江与岂能不知?
“这才是真正的江九荒。”身旁的凯特琳娜低声评述。
苏养年头裹白绫,复杂地望向闭目而坐的江云安。二十年前,苏家逼他跪于朱门外;今日,苏家所受,正是当年种下的果。
“因果轮回,果然如此。”苏养年苦笑,步履缓慢地走向朱门,家人随后而行。相较家族存亡,些许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小与。”
苏暖依凝视江与,满眼皆是怜惜。
江与稳坐如山,神情不变,语气温和:“苏家已用这跪拜偿还了欠您的恩情。若是觉得不够,尽可让他们回来。”
江与并无异议,一切由二老定夺。
苏暖依转向江云安,仿佛忆起往事,嘴角微扬,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江与心头稍有困扰,还有件事未决——该如何向二老说明自己的身份?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多,越是隐患。
燕京之事告一段落,该回隐门一趟了。此次柳霸南亲自出面,主要是为了龙腾基地的丹药生产。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对华夏的一份回馈。多年来,华夏对他诸多宽容,他不能置身事外。
江与心下暗定,待丹药正式投产后,便启程赴美,去那位天仙的洞府探查一番。以他的修为,哪怕是一尊金丹高手亲自布下的禁制,他也毫不畏惧。
至于洞府内藏何物,他未敢妄自揣测。
收回心神,江与目光投向朱门前,苏家上下齐跪,个个神情沮丧,气氛沉闷至极。来访的权贵们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幕,这表明苏家与江与再无瓜葛。在这些人眼中,江与的处理方式已算仁慈,换成他们,恐怕早下杀手。
江与负手而立,缓步前行,苏家人纷纷让路。抵达门前,他环视燕京群雄,被其目光所及之人,如刀割肤,倍感压力。
“江大拿。”
“江大拿。”
呼声渐响,江与微笑着回应:“我虽与苏家无涉,却不愿日后听闻有人欲取而代之。若有不信者,可试一试。”
众人苦笑着摇头,连燕京五大世家都难以驾驭他,又有谁能忽视这话中的分量?如今的江与,在华夏已无人能制衡。
江与仰望苍穹,若有所悟:“接下来之事交由父母料理即可,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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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荒大人,我们就此离去吗?”
越野车内,凯特琳娜疑惑发问。
江与笑意盈盈,眉宇间满是耐人寻味的情绪:“多少人盼我离京,我在,他们夜不能寐。”
若是米方将领在此,定会被这情景惊得瞠目结舌,凯特琳娜身为中衔竟成了司机?
“久未归江北,一年未见,想必很多人已认不出我了吧?”江与阖目低语,“回江北。”
半途上,凯特琳娜不断埋怨为何不乘飞机,只需四个小时就能到达江北。江与充耳不闻,他心中的顾虑,凯特琳娜又怎会懂得?
小与行事谨慎,尽管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之一,但他仍心存疑虑。若有人对飞机动手脚,在万米高空坠毁,后果不堪设想,江与性命难保。
相较于其他方法,牺牲一架飞机和机上生命,不过是镇杀江与的最小代价。毕竟,要在地面除掉江与,任何国家都难以承担这样的损失,而且还有江与逃脱的风险。而在高空坠毁,江与即便不死,也必是重伤。
“看来,除非突破金丹境界,否则以后绝不能再乘飞机。越来越多人注意到我,稍有差池,我将万劫不复。”
江与暗自立誓。
两人驾车四日,终抵江北。
“九荒前辈,我建议您换套衣服。”凯特琳娜见江与衣衫久未更换,已生汗味,不由蹙眉道。
殊不知,江与千百年换衣一次是常事。前世动辄闭关数百年,王朝兴替,岁月流转,连衣服也在时光里化为尘埃。
“也好。”
江与点头。
凯特琳娜驱车至一家名牌店,这位金发美女前凸后翘,身形曼妙,甫一进店便引来无数目光。
“咦?”
江与眉间微蹙,初到云城竟遇故人,一年不见,她更显成熟。可她怎会沦落至此,做了导购?
对方也瞧见江与,笑意凝固,僵住身子,有些手足无措。对视良久,孙婉月低眉浅笑:“是你。”
江与颔首,好奇问:“你没继续学业?”
孙婉月轻咬嘴唇,眉目间透着无奈与酸楚:“书是读不下去了,还是早点出来工作吧。以我的情况,即便继续读书也只会虚度光阴。”
如今重逢,江与发现她比以前更加楚楚动人,仿佛仙人下凡。而孙婉月的眼眸中却满是疲惫,岁月的沧桑让她更添几分倦意。
“后悔又能怎样?若论痛苦,郑萱的感受恐怕比我深上千百倍。”
孙婉月摇头,转身避开江与,走向另一位客人。江与有些疑惑,孙家虽不算富裕,但也算衣食无忧。看她现在的样子,显然对这份工作并无热情,更像是迫于生计。
她选择沉默,江与也不再多问。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他并非善男信女,但也不轻易插手陌生人的事。
“九荒大人,没想到您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