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清寒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你…懂推宫过血?”这是凡俗武夫调理气血的手法,与仙家手段天差地别,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勉强沾点边的解释。
凌尘心中一定,知道第一关算是险险过了。他脸上立刻堆起受宠若惊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腰弯得更低了,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
“推…推宫过血?仙子说笑了,小的…小的哪里懂那个高深玩意儿!”他指了指自己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笑容卑微而讨好,“就是…就是以前在乡下,跟个老郎中学过几天粗浅的推拿,给人按按肩膀腰背,活活气血…混口饭吃罢了。刚才…刚才小的吓傻了,手胡乱挥…怕是…怕是碰到仙子了?仙子恕罪!小的手脏…”他惶恐地缩回手,仿佛那双手是什么污秽之物。
粗浅推拿?活活气血?
苏清寒看着他那双布满冻疮裂口、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再联想到刚才那转瞬即逝、近乎“道”的奇异抚平之力……强烈的反差让她感到一阵荒谬。难道真是自己心神失守下的错觉?可体内那瞬间平复的灵力,却又如此真实!
她深深地看了凌尘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包含了太多东西:疑虑、探究、一丝残留的惊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某种未知的忌惮。
“今日之事,”苏清寒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半个字。否则……”她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足以冻结空气。
凌尘浑身一抖,脸上血色尽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小的不敢!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小的今天就是来后山捡柴火的!什么都没发生!求仙子饶命!求仙子饶命!”
额头磕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卑微的姿态,恐惧到极致的神情,完美无缺。
苏清寒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她强压下心头的重重迷雾,素手一招,掉落的冰魄长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回手中。她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凌尘,身形一晃,如同月下惊鸿,瞬间消失在氤氲的寒潭雾气之中,只留下一缕清冷的幽香和刺骨的寒意。
直到那股迫人的冰冷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之外,凌尘才缓缓停下磕头的动作。他没有立刻起身,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额头抵着冰冷的岩石。
脸上那极致的惊恐和卑微,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他抬起手,指尖在刚才“点”中苏清寒后心的位置,极其轻微地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一瞬间仙元触碰到对方紊乱灵力核心的微妙感觉。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推拿?”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漠然与掌控一切的讥诮,“苏清寒…冰山仙子?呵,倒是个不错的‘推拿’对象。这盘棋,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重新背起那沉重的竹筐。动作依旧笨拙,背影依旧佝偻卑微,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冰封的火焰,无声地,燃烧得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