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进食机能的人,和中途失去进食机能的人,究竟谁更为痛苦?
这个问题在董香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轻哼一声,没有继续深入思索。
毕竟,无论哪种情况,其中的苦涩都难以用言语衡量,再怎么追问也找不到确切答案。
“好!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历经数小时的忙碌,当最后一道菜被稳稳放进便当盒,时针已悄然指向凌晨一点。
雏实终究抵不过困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发出均匀而轻柔的鼾声,小脸上洋溢着纯真与安详。
“……不好意思。”
董香满心愧疚,自己心血来潮拉着金木忙活了大半夜,临了却只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道歉。
这话听着实在敷衍,换做旁人,估计早就火冒三丈了。
可金木却满脸笑意,温和地回应:“没关系。”
“对了,我看过一本书……”
金木刚想开口分享,董香立马不耐烦地打断他:“拜托,别在这儿高谈阔论行不行。”
虽说这段时间承蒙金木诸多照顾,可此刻董香满心惦记着明天和依子的见面,实在没心思听他长篇大论。
她眉头轻皱,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只想赶紧把便当的事处理好,为明天的见面做好准备。
金木尴尬地挠挠头,那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那我换个电影台词吧。你看过一部叫《Giant巨人》的美国电影吗?讲的是德州一个牧场大亨家庭的故事。里头有个角色说过这么一句话:【吵架的好处就是能够再度重修旧好】。”
金木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董香更有画面感。
董香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金木见状,又补充道:“……不过原着是一位叫艾德娜·菲博(Edna Ferber)的女作家写的小说。”
“搞了半天还是离不开书嘛!”
董香嘴上嘟囔着,想也没想,抬脚就轻轻踹了金木一脚。
“好痛!”
金木夸张地叫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明白董香此刻的心情,所以并不在意她略显急躁的举动。
“我和英以前也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架,不过现在我们依旧是铁哥们。所以,你明天可得加油啊!”
金木留下这句鼓励的话,便转身离开了董香家。
董香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将雏实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雏实睡得正香,在董香怀里动了动,又继续发出轻轻的鼾声。
董香把雏实安置在床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随后,董香回到厨房,目光落在制作完成的便当盒上。
便当盒方方正正,颜色素雅,里面装满了他们精心制作的美食。
有金黄酥脆的炸鸡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三明治,翠绿的芦笋培根卷,还有蓬松柔软的煎蛋卷和炸鱼柳。
每一道菜都倾注了他们的心血,承载着董香对依子的深深情谊。
“……真麻烦。”
董香轻叹一声,为了做这个便当,从挑选食材到烹饪,再到最后的摆盘,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她不禁想到,人类每天都要为吃饭这事大费周章,一日三餐,餐餐如此,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依子以往给自己准备便当的时候,也是这般辛苦吧?
董香的思绪飘向依子,依子每次都是精心挑选食材,用心烹饪,那认真专注的模样历历在目。
董香轻轻盖上便当盒的盖子,缓缓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默默期许,这份饱含心意的便当,能代替不善言辞的自己,把那些难以说出口的话,统统传达给依子。
希望明天与依子的见面,能像金木说的那样,让她们重归于好,继续拥有曾经那份纯真美好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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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育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手中掉落的罐装咖啡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咖啡从开口处流了出来,晕染出一块小小的水渍。
而背在他身上的吉他也跟着滚落一旁,静静地躺在咖啡渍旁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直到此刻,那股延迟的痛楚才如潮水般蔓延开来,让育马终于明白,自己被人狠狠踹飞了出去。
“既然是喰种就不该喝那种廉价的咖啡,还是喝用虹吸式咖啡壶细心煮出来的东西比较好。”
一个冰冷、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育马意识到生命正遭受威胁,他强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起身逃走。
可还没等他站稳脚跟,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咳……咳!”
育马的身体再次往后飞去,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扬起一片尘土。
“为、为什么……”
育马强忍着剧痛,费力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眼前的男子,宛如从电影荧幕或是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明星、模特,五官精致得近乎完美,一头整齐的头发更添几分帅气。
单从外表看,实在难以将他与刚才那残暴的攻击联系在一起。
然而,男子那染上诡异鲜红色的赫眼,犹如燃烧的血池,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还有那微微上扬、挂着愉悦笑意的双唇,仿佛在宣告着他内心扭曲的快感。
这一切都在向育马揭示一个残酷的事实:眼前的男人,是一个远比想象中还要危险的存在。
“希望你能听我说!其实呢,我明天就能品尝到期待已久的美食!我花了好久的时间,终于让美食呈现出最顶级的状态!我胸中这股激昂,你感受到了吗?我无论如何都想跟你分享!”
男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语气中满是狂热与兴奋,就像一个即将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但对育马而言,这些话就像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在耳边嗡嗡作响,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或许男人压根就没指望育马能懂,他只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要通过这种暴力的方式,宣泄内心那汹涌澎湃的激情,只要能把自己的情绪传递出去,他便心满意足。
“……唔!”
话音刚落,男人猛地抬起脚跟,如同一发炮弹般,狠狠踹向育马的心窝。
这一脚带着十足的劲道,仿佛能将钢铁踹弯。
“呀啊啊!”
一声沉闷的闷哼从育马口中发出,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像是被重锤击中,好几根肋骨在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下,瞬间折断,钻心的疼痛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
“你明白吧!我这份爆发的心情!但是人类实在太过脆弱,根本无法与我分享……只有喰种才不会轻易坏掉!”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育马。
育马心中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和之前那位递给他“安定区”传单的男人截然不同。
之前的男人虽然强大,但至少没有杀意;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实实在在地是以虐杀为目的。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育马,开口说道:“……失礼了,现在才跟你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月山习,不过你也不必记住就是了!”
话音刚落,月山习猛地跳起来,在空中一个扭腰,加速的右腿如同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朝着育马的心脏踢去。
那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空气中甚至传来一阵呼啸声。
“喔?”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仿佛踢到了坚硬的金属。
月山习的脚跟被一个东西挡住了。
原来是嘴巴和额头都在流血的育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手臂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像龟甲般厚重的甲赫。
那甲赫表面粗糙,有着一道道不规则的纹路。此刻,这形状化为西洋盾牌的赫子,总算是成功挡下了月山习这致命的一击。
“原来如此,你也是甲赫啊。”
月山习看着育马的赫子,随后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说:“有意思,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么也让你欣赏一下我的赫子吧!”
月山习话音刚落,一股不祥的气息从他背后如汹涌的潮水般窜出,那气息浓郁得如同实质,像漩涡一般迅速包住他的手臂。
眨眼间,一个钻头般的形状在他手臂上成型,那钻头表面光滑,却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仅仅是目视,就能让人感觉到它沉甸甸的重量。
他竟然能使出如此惊人的赫子,而且还能将其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形态,这实力实在是令人咋舌。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同样都是甲赫,在这场实力的较量中,谁能获胜似乎已经不言而喻——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看招!”
月山习大喝一声,他的赫子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瞄准育马的脸直扑而来。
那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育马见状,拼尽全身力气,迅速向后方跳去,试图和月山习拉开距离。
然而,对方的赫子却有着从厚实外表看不出来的柔软度,像弹簧一样,在半空中灵活地向前延伸,紧紧追着育马不放。
“唔啊啊啊啊!”
尽管育马立刻架起赫子护住身体,但还是难以承受月山习这强大的攻击。
只听“砰”的一声,育马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弹开,月山习的赫子如同一根尖锐的长枪,瞬间贯穿了他的肩膀。
育马只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肉里搅动,**仿佛被螺旋钻入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育马的身体高高飞起,然后如同一块坠落的陨石,重重地朝着地面砸去。
……死定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育马的心中只剩下这个绝望的念头。
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再加上之前受到的重伤,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可能性。
“……嗯!?”
然而,预料中的水泥地无情打击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东西折断声响。育马瞬间就明白,是什么当了自己的“肉垫”。
“我的吉他,啊啊啊啊!”
育马心中一惊,脱口而出。
月山习也停下了攻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育马艰难地爬起来,低头确认压在自己身下的东西。
“骗人的吧!”
育马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吉他盒子大开,里头那把从家乡带来的、无比重要的吉他已经惨不忍睹。
琴颈和琴身的部分断成两截,琴弦也断了好几根,散落在一旁,损伤相当严重,显然再也不能用来弹唱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
育马抱着已经坏掉的吉他,缓缓蹲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你的吉他吗?”
月山习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近蹲在地上、抱着吉他痛哭的育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已经够了吧!!”
育马心中的愤怒与绝望如汹涌的潮水般澎湃,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再次使出赫子,朝着月山习狠狠挥去。
这一击饱含着他所有的不甘与怨恨,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毁掉他珍视之物的恶魔碎尸万段。
“哎呀,你冷静一点,我也在判断状况啊!”
月山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身形一闪,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育马的攻击。
育马因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呼……呼……”
育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赫子也随之渐渐消失。
此时的他,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继续战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山习,眼神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
“……咦?月山,你把人家的乐器弄坏了吗?”
就在育马陷入绝境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但此刻的育马,已然失去了判断现实的能力,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会有少女如此淡定地踏入这个充满杀戮与血腥的现场。
他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在极度绝望与痛苦中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