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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是灯火 第47章 春日的深夜清冷又热闹

作者:橙黄橘绿有时候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6-03 08:16:00 来源:小说旗

沈世良说道:“伯父去得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他咳血已久,也很辛苦,你是医生,你也知道,对病人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宜棠茫然望着父亲,他不明白父亲这一碗安神汤到底要干什么?

他就没有只言片语留给自己吗?

宜棠怔住,无论沈世良说什么,她就是不言不语,愣愣的。

沈世良看着宜棠,喉咙硬硬的,面上一点血色也无,便知道她胸中憋了一腔悲伤,不仅无法释放,还在一点一滴聚集。

沈世良知道再不找一个出口,她就要崩溃了。

沈世良先是温言细语,“宜棠,你哭出来,好不好?”

宜棠不理她,嬷嬷也上来劝,“表小姐,你倒是说句话。”

宜棠脸上布满痛苦,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出来,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一个晚上,她与父亲天人永隔?

父亲这一生,总是这么对待她,明明是两个人的生活,是一家人,父亲却总是我行我素,总以为她会懂会理解。

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沈世良无奈,让嬷嬷出去,耳边交代一句,“无论如何,不要进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嬷嬷依言出去了,深深看了眼宜棠,叹了口气。

沈世良伸手抱住宜棠,她身体僵硬,灵魂出窍,毫无反应,沈世良一不做二不休,嘴唇扫过宜棠耳边,跟宜棠说道,“宜棠,你跟世元退婚后,我带你走,你嫁给我。”

宜棠终于扭过头,看着沈世良,两个人隔得那么近,眼观鼻鼻观心,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在轻薄自己,她却连愤怒也不会。

沈世良无奈,一巴掌打下去,宜棠终于痛了,她眼泪横飞出来,怒不可遏,整个人都快碎掉了,沈世良任凭她打也不放开,让她哭,让她拼尽全力,让她筋疲力竭,瘫倒在他怀里。

暮色裹着沙枣花的苦香漫过钟家庭院,檐角铁马在晚风里叮当乱撞。

钟协统听着房里的哭声和厮打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几根头发都要薅光了,无事生非踢了身边侍卫两脚,又被院子里的鸟叫弄得烦躁,操起一根杆子便打翻了鸟窝,母鸟扑腾而起,鸟蛋落地,摔得七零八落,鸟声更加凄惨,盘旋不肯走。

钟协统烦躁不堪,军靴碾过摔烂的鸟蛋,每走一步都扯出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钟协统一次次想冲进去,一次次又被嬷嬷拉住。

“滚!都给老子滚远点!”

他抽出腰间的鎏金烟杆砸向槐树,又借故去打身边人,惊得侍卫撞翻青瓷鱼缸。

锦鲤在青砖地上扑腾,鳃部翕动的声响与屋内压抑的啜泣共振,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屋内的哭声终于止住了,沈世良推门出来,穿堂风掀起他西装下摆,隐约有干涸的血迹。

钟协统的双眼扫过那抹暗红,后背倏地沁出冷汗。

沈世良跟钟协统吩咐了几句,一边副官听着没有动,钟协统转身便是一脚,“去,请阴阳先生去。”又瞪着几个无所适从正要躲开的士兵骂道:“找管家,办丧事,各个杵在这里。”

钟协统换了个脸色,挤出笑容,对沈世良说:“辛苦了,世良。”

“没事,宜棠是我沈家人,我责无旁贷。”沈世良道。

“是是是。”钟协统附和道。

两人一起走进去,宜棠在岑家阶床跪着,憔悴不堪,钟协统道:“棠儿,你先回房,交给我们来处理,去把衣服换好,一会儿吊唁的人来了。”

宜棠已经镇定下来,如沈世良所说,未来的路只有她自己走,如今还要送父亲一程,她怎可失了分寸。

宜棠点点头,起身出门,嬷嬷赶紧跟上,扶着宜棠,宜棠感激地看了眼嬷嬷,嬷嬷忍不住哽咽:“棠小姐,你自个儿要好好的。”

宜棠眼圈红了,嬷嬷捏着她的手,两个人都是无言,嬷嬷拍了拍宜棠的手,两个人回了房。

有丫鬟打了水来,宜棠一看,是锦津的丫鬟,扭头才发现,锦津站在角落里,呆呆望着宜棠,不敢说话。

宜棠心头一酸,走近锦津,抱着她,轻轻哭泣。

“小棠儿……”锦津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宜棠转头看见她发髻上歪斜的茉莉绢花——父亲是她的舅舅,失去亲人的悲痛,也都写在她脸上。

两人相拥时,锦津襟前别的怀表硌得她生疼,表链上缠着的红线褪成淡粉色,与沈世良腕间那截别无二致。

锦津哭了,“小棠儿,还有我在。”

宜棠抱紧锦津。

锦津接过丫鬟手里的巾子,帮宜棠轻轻擦脸,又拉着宜棠坐下来,帮她梳了一个低低的发髻,插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我们换衣服了。”锦津轻轻说道。

锦津陪着宜棠出去,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宜棠跪在那里,接受来来往往吊唁的人。

沈荣联姻的事,尚未登报,在张掖,知道的人也少。

来来往往的人,大多称呼宜棠“荣小姐”,个别有人称呼“三少奶奶”,宜棠没有心气管这些,机械地回礼,跪了站站了跪,直到深夜,滴水未沾,整个人形销骨立。

沈世良的内心,以半子之谊在办丧事,忙得不可开交,锦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才凑到他身边,“世良,谢谢你。”

沈世良心里百感交集,面上不显,只说道:“宜棠是沈家人。”

话里的意思,只有沈世良知道。

锦津嘟囔道:“我念你个好,你还不领情!”

沈世良心里有些愧疚,“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你呢?”锦津关切问道。

“我是个男人,这都不算事儿。”

“你又不是铁打的,到现在也没有看你吃口饭喝口茶。”锦津心疼道,“我让厨房熬了粥,一会你跟棠儿一起吃。”

“好。”沈世良言语温柔,宜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可熬不住。

“我去看看,怎么还不送来。”锦津欢呼雀跃而去,沈世良略带责备看了她一眼,锦津自知举动不妥,吐了吐舌头,红着脸出去了。

夜深了,白日热闹的灵堂终于安静下来,宜棠一个人安安静静跪着,烧着纸,那火焰照得她如纸般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沈世良在宜棠身旁跪下。

宜棠说道:“今日沈世元还没有换药,若是你们没有忌讳,我一会儿去换,若是觉得不方便,让姑父差军医去也行,他们如今知道分寸了,会收拾好再进去。”

“我已经安排了,世元的秘书徐小姐学过护士,她能做,今日已经换过了。”

“那就好。”

宜棠不再言语,全神贯注烧纸。

沈世良在一旁静默。

“世良,小棠儿,吃点粥好不好。”

锦津端着粥进来。

“好。”宜棠接过碗。

沈世良和锦津相互看了一眼,本以为宜棠没有胃口,谁知她几大口大口吃起来,噎得眼泪直流。

锦津夺过宜棠的碗,“小棠儿,你干嘛呀!”她带着哭腔,“你不想吃就不吃,干嘛逼自己。”

锦津把碗递给世良,自己抱着宜棠,让她扶在自己肩头静静哭泣。

一切语言都是多余,失去至亲的伤,别人怎会懂。

锦津饶是多话,此刻也安静下来,轻轻拍着宜棠。

月光如水,春日的深夜清冷又热闹,鸣虫鸟叫,声声不停歇。

宜棠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决心要振作起来,她问自己,人这一生,失去不是常态吗?

生下来就没有娘,然后父亲也很少见,现在父亲也没有了,她不始终就是一个人吗?

她被这种自怨自艾自怜自爱的情绪弄得疲惫不堪。

她有什么?

她跟着传教士修女嬷嬷们长大,那些极其克制的清苦生活,蕴含着最真挚的爱,对所有的人,无论相识还是陌生。

她学会的每一个技能,她认得的每一个字,并不直接来自父亲的教导,但她却按照父亲的意愿在前行。

父亲对她却倾注了他一生的期盼,她不是他的挚爱所生,但是她的母亲把自己的生命都给了她和他。

终其一生,爱与不爱,巨大的内疚都在促使他善待女儿,抚养她长大,长成她母亲期盼的样子。

她父亲说过,让她学医,也是让她接受无常,让她用一份终生投入的事业去抵抗人生的虚无。

回望来时路,不正是她母亲走过的路吗?父亲是以这种方式在赎罪吗?

斯人已逝,赎罪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不过是让自己心安,与被伤害的人往往无关。

宜棠望着锦津,锦津赶紧抱住她,“娘还不知道舅舅走了,哥哥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哥哥那个人,也藏不住话,娘刚做了手术,怕她受不了打击。”

“好。”宜棠点点头,“以后告诉他们。”

“你怪不怪我?”锦津问道,“没让娘见她大哥一面。”

“不会。”宜棠道,“我爹也不想我见他最后一面。”

“棠儿…….”锦津哽咽,她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宜棠不开心。

“伯父走得很安详。”沈世良连忙说道。

宜棠点点头。

“其实我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才逼着我去成亲。”宜棠无限感伤,“其实,我能答应,也是因为我以为冲喜有用。”

“棠儿……”锦津心疼不已。

“宜棠,世元也无意承认这桩亲事,如果你也不愿意,我父母那边我来帮你说。”沈世良安慰道。

宜棠点点头,“谢谢姐夫。”又看了眼锦津。

锦津虽然双颊绯红,但心里甜滋滋的,偷偷看了眼沈世良,沈世良面色平静,眼神中似有回应,让锦津一颗悬挂的心仿佛稳稳落在天鹅绒上。

被呵护的感觉,让锦津瞬间抖落一身来时路的风霜,终于春暖花开。

沈世良却在心里叹气,这错配的姻缘该如何纠正?

如今隔着锦津,举步维艰。

当务之急,倒不是让宜棠明白自己的心,而是让锦津明白,双方并不合适,可眼下显然不是好时机。

灵堂的白幡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藏着的鎏金喜字。

一喜一悲,都是伤心。

一悲一喜,全是无奈。

宜棠跪在蒲团上,看着香炉里三根断香,她伸手去拨,指尖却被香灰烫出水泡,这痛楚反倒让她清醒几分。

人越清醒就越痛苦。

月光恰在此时劈开云层,将三人影子定住。

宜棠望着匾额边沿的蛛网——其实每日都扫过的,可蜘蛛认准这块好地,不眠不休,不屈不挠。

嬷嬷顺着宜棠的目光,一扫帚就抹干净了。

可感情之事,远比蛛丝更易纠缠。

宜棠坚持让锦津和沈世良回去,她说她想跟父亲单独待一会儿。

沈世良担心,宜棠推说外面还有很多下人看着。

后半夜下起小雨,落在屋外的紫藤架上,滴答声与纸钱燃烧的噼啪应和。

宜棠望着火盆里翻卷的灰烬,忽然看清某张未燃尽的药方——是父亲最后时日偷偷加重剂量的洋地黄苷。

她伸手去捞,火星在指尖燎出水泡,这真实的痛楚竟让她露出今夜第一个笑。

宜棠有些恨,为什么没有只言片语留给她?

他走得那般安详,仿佛对尘世毫无眷念,那她呢,难道就真的那么放心吗?

宜棠知道,父亲对她一向是开明,放心到她好想叛逆一次,来证明父亲的爱真实存在,可如今,她还能叛逆给谁看?

她孤孤单单在这尘世间,唯有依靠自己。

她轻声问父亲,“您真的跟自己和解了吗?”

走得那般安详,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

沈世良主动送锦津回去,锦津受宠若惊,一路叽叽喳喳,找各种话说,先说多谢你为我娘找医院,手术很顺利,哥哥也很感激;又略带娇嗔道,未能见上一面当面致谢,哥哥深感不安,后来知道你是因为世元来了张掖,这才放心下来,可是我不在家,没人接待你,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爹是个大老粗,姨太太门上不了台面。其实张掖有好多地方,黑河你知道吗?就是《西游记》中的弱水,有句很有名的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还有大佛寺,……”

月光将青石板路镀成蜿蜒的银练,沈世良的皮鞋踏碎满地星辉。

锦津的苏绣鞋尖踢飞一颗石子,石子滚进排水沟惊起不知名的虫鸣,倒显得她絮叨的声音愈发清亮,“黑河河岸红柳丛里有种蓝尾鹊……”

锦津絮叨半天,却没有个回应,她自觉得无趣,心又忐忑起来,不由责备自己,沈世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自己这都是说得些什么芝麻绿豆的事情,会不会惹他烦了?

可自己又知道什么,唉,都怪自己不学无术,若是小棠儿在,一定能跟他说上话。

锦津懊恼得要命,把困意赶得无影无踪,脚下却失了分寸,一会儿踢起一个小石子,一会儿踩到裙子绊倒自己。

锦津庆幸,还好是晚上,不然她这般仪态,可叫沈世良看了笑话。

唉,也不知道沈世良这般沉默,是如何博得那么多姑娘的芳心?

一想到这里,锦津的心立刻被揪起来,世良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难道他都是这般冷漠才惹得姑娘们前赴后继吗?

锦津在心里嘲笑自己,那个地方的姑娘,自然是为了钱,为了有个显贵的恩客好抬高自己。

当然,世良这般风度,财貌双全,自然是惹得姑娘们喜欢的,再说了,他的日常应酬,难免逢场作戏,自己对他一心一意,日久见人心。

要做好他的太太,这样的飞醋断然是不能吃的。

锦津思前想后,顿时又信心百倍起来,她主动走近沈世良,沈世良的怀表链缠住锦津披肩流苏,他抬手解时嗅到她鬓角的茉莉头油味——与宜棠发间的石炭酸气息截然不同。

巷口的灯笼忽明忽暗,将两人影子揉成团又撕开,锦津的珍珠耳坠随着步伐晃动,在他西装袖扣上投出细碎光斑。

“……大佛寺的西夏壁画,飞天手里拿的可是手术钳?”锦津想讲个笑话,却突然住口,懊恼地绞紧帕子,她怕沈世良嘲笑她。

她记得那是药师佛的草药杵,自己讲的笑话好笑吗?她忐忑地看着沈世良,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夜风卷起打更的余音,像在嘲笑她的笨拙。

沈世良驻足在十字巷口,沙枣花的暗香在夜色里铺开,他望着锦津发间歪斜的绢花,忽然想起那日输血,宜棠的青丝扫过显微镜调焦轮的模样。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却没有开口。

锦津主动说道:“世良,你回去吧,我自己拐个弯就到,你也早些休息。”

世良说好。

锦津心跌倒谷底,不小心踩到裙裾踉跄时,沈世良虚扶的手悬在半空。

沈世良发现锦津腕间的翡翠镯滑到肘弯,露出内侧刻的“平安”小字——与宜棠手术刀柄的铭文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让他指尖发麻,仿佛触到了某种禁忌的联结。

锦津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刚转弯便偷偷回头看世良。

她本来想,若他还在原地看着,她便要原谅他,可一转身,他人影早已不见。

锦津气馁万分,跺了跺脚,眼泪流出来,她自己一伸手摸掉,说道:“我是因为舅舅去世才哭的。”

沈世良没有回屋休息,他回了灵堂,但没有进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宜棠。

他在外踱来踱去,示意值守的下人们不要作声,他能做的,便是站在足够远的地方守护宜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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