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小说巴士 > 其他 > 她自是灯火 > 第74章 心底的野蔷薇

她自是灯火 第74章 心底的野蔷薇

作者:橙黄橘绿有时候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6-03 08:16:00 来源:小说旗

大雨造成道路塌方,沈世良带着士兵去修路,宜棠留在客栈,岑妈和珠儿在外候着,珠儿时不时就要往外探望,像一只小猴儿,停不下来,岑妈训了多少次也无济于事。

宜棠笑笑,珠儿活泼的性子,不被压抑不被拘束,是生命最真的追求和表露,真好。她喜欢这个姑娘。

晌午时分,日头正大,沈世良一行人才回来,珠儿远远瞧见,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厨房”便跑了出去,岑妈看见直跺脚,喊也喊不回来。

等珠儿又进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捧着茶盘的手直哆嗦,青瓷盖碗磕得叮当响。小丫头把红枣茶搁在妆台上,袖口还沾着灶灰,“您不知道,塌方那段路险得很,石头他们抬碎石时……”

“让你去催个饭,倒学会听墙根了?”岑妈正给宜棠熨烫衣裳,闻言把铜熨斗往炭盆里一撂,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

可几个士兵下人都受了伤,还包括跟她要好的石头,珠儿忍不住哭起来,宜棠闻声到外间,“珠儿,怎么呢?”

“少奶奶。”岑妈连忙迎上去,“您休息吧,几个人受了伤,大少爷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

“石头左腿被滚石砸得血肉模糊的!”珠儿浑然不觉岑妈铁青的脸色,比划着刚才看到的惨状,“大少爷把自个儿的绸衫撕了给包扎,可血止不住......”她突然瞥见岑妈攥着鸡毛掸子过来,慌忙往屏风后躲,“说是十里内的大夫都去邻县了!”

“我去看看。”宜棠示意珠儿推自己。

“少奶奶,都是些下人,您不用亲自去。”岑妈道,“若您有个闪失,我怎么跟三少爷交代,跟老太太交代?”

“少奶奶,您就听岑妈的吧。”珠儿违心道,她早就听说少奶奶妙手回春。

岑妈眼见宜棠转身查验药箱,急得直拍大腿,“珠儿你这烂舌头的!上回大雨里惹出事非还不够?”她拽住要跟去的小丫头,“你对得起三少爷吗?”

宜棠停下手里的动作,“岑妈,他们要么是世元的兵,要么是沈家的下人,我是世元的太太,也是大夫,这个时候我不能袖手旁观。”

“世元的太太”这句话打动了岑妈,她不再阻拦,拉着珠儿去了,刚走出两步,发现宜棠还没有用午膳,可岑妈刚提起,宜棠便说,“先看伤员要紧。”

传来马匹嘶鸣,沈世良一身血污走进来。

珠儿正要推宜棠出门,见沈世良的模样吓了一跳,宜棠轻轻问道:“大哥,你伤到哪里?石头他们在哪里?”

“我没事。”

沈世良看那素青裙裾微微漾起,药箱铜扣晃悠着打在轮椅扶手上,像极了母亲院子里,挂在老槐树下的护花铃铛。

“跟我来。”

日头正毒,樟树叶影在青石板上烤得发蔫。石头被抬到客栈马棚阴凉处,左腿伤口翻着泥沙,血水把麦草都沤黑了,还有几个伤员没有石头严重,也安置在一旁。

沈世良攥着撕剩的半幅绸衫袖子,这几日才被晒黑的小臂上全是碎石划的血道子。

“大哥,帮我压住这里。”宜棠指挥沈世良将手按在石头腿根动脉处,自己从药箱里掏出棕皮小罐。云南白药的气味混着马粪味散开,石头抽搐着嚎叫,惊得马槽里饮水的老马直打响鼻。

珠儿端着盆清水小跑过来,盆沿晒得烫手:“少奶奶,井水都叫日头晒温了......”话音未落被岑妈截住,“你去帮大少爷擦洗。”

沈世良的汗珠子砸在石凳上,洇出深色圆斑,“一会儿,先救石头。”

石头黝黑的脸涨成猪肝色,沾着泥的手死死攥住裤腰:“使不得!三少奶奶金贵人......”汗珠子顺着他抽搐的腮帮滚进伤口里,激得他又是一哆嗦。

沈世良抹了把顺着下巴滴落的汗,咔地踩住门板:“石头,我的话你也不听?”

他扯开前襟两颗铜纽,“医者父母心,少奶奶是大夫,轮得到你犯浑?\"

宜棠已经剪开黏在伤口上的裤管,血腥味漫出来。石头别过头不敢看那双白皙的手,破锣嗓子带着哭腔:“小的这腿......脏了少奶奶的眼......”

沈世良蹲下来扳过石头的脸,“大小伙子,别学大姑娘扭捏!”他指了指石头的额头,“挺着,别瞎少奶奶的心。”

石头闭嘴,死死忍着痛,浑身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直到宜棠用烧酒冲洗伤口才又痛嚎出声。

宜棠咬牙攥紧绷带打结,治完石头,换下一个伤员,一开始也是扭扭捏捏,非要沈世良吼几嗓子,才肯给宜棠看。

宜棠不由冲着沈世良笑了笑。

沈世良心神恍惚,起身去无人处抽了一支烟,又狠狠碾碎了烟蒂,叹了口气,才回来。

汗珠在宜棠额头凝结,慢慢滑落,在她白脂玉般的皮肤下滚出一道沟壑,细细的绒毛在阳光里发着淡淡的光。

他冲呆立的珠儿抬抬下巴,“去把用冰水镇着的薄荷水端来,给少奶奶降暑。”

马棚顶漏下的光柱里浮着草料碎屑,珠儿瞥见大少爷耳根通红,刚要张嘴就被岑妈拧了胳膊:“去催厨房多熬绿豆汤!没见日头要把人烤化了?”

宜棠帮士兵处理完毕,缠绷带的手突然顿住,这才发现世良腕上草草捆着的布条渗出血来。她将药罐推过去:“草乌粉止疼。”声音像浸在井里的青瓷碗般凉沁沁的。

“皮肉伤。”沈世良缩回手蹭了把汗,起身时晃了晃。岑妈立刻横插进来推轮椅:\"少奶奶累半天了,不如回房休息……”

“大哥,手伸过来。”宜棠坚持,“不涂药容易感染。”

沈世良笑笑,把手伸到宜棠面前,宜棠捏起一个棉团,蘸上紫药水,认真涂抹,动作轻柔,又交代,“大哥,不要碰生水。”

沈世良道:“没那么娇弱。”

“医生的话要听。”

日头太毒,几个修路的士兵出现中暑的症状,宜棠更加走不了,命人熬药,一个个悉心检查。

日头偏西时,马棚漏下的光柱移到了宜棠背上。雪青衫子汗湿得能拧出水来,她正给一个士兵喂灌藿香正气散,冷不防被喷了半口药汁。

沈世良刚要掏手帕,岑妈已经横插进来用袖口擦:“少奶奶回屋换衣裳吧。”

“烦请大哥派人每时辰给他们喂半盏淡盐水。”宜棠自己转着轮椅轧过满地血污纱布,车轴吱呀声混着岑妈的念叨:“少奶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石头突然挣起身子冲那背影喊:“小的…..小的给少奶奶磕头!”脑袋还没碰到门板就被沈世良拎住后领:“省着点力气,快点康复,我们好上路,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瞥见轮椅消失在影壁后,突然踹了脚马槽,这段旅程,真希望不要停。

残阳像泼翻的朱砂砚,把六盘山七十二道盘肠弯染成赤绛。

沈世良勒马在观山亭,青海骢鬃毛上粘着野蔷薇瓣,随山风扑簌簌落进崖底。

晚霞从雪山背后漫过来,先是给云层镶金边,转眼就烧透了整片车轱辘云。

沈世良的白色衬衣吸饱了霞光,前襟铜纽扣成了滚烫的赤金粒子。他望着山脚下蜿蜒的草场,多么想有宜棠相伴,策马奔腾,游历人间。

崖畔刺柏在风里翻出银白叶背,恍惚像谁裙裾的暗纹。沈世良摸出怀表,表盖映出天际火烧云,这是巴黎最新款,本该上月送给三弟做生辰礼。

表链缠着根素银簪,簪头珍珠早被摩挲得发乌。

沈世良心一横,一把扔进山沟里。

山腰传来护卫们收工的唿哨。

明明是干旱的天气,突然又落起雨来,雨丝细密裹着赭石粉似的尘埃,仿佛晚霞化作胭脂雨。

沈世良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山岩般的赤褐色。昨日抱宜棠上马时,她发间木槿香还萦绕在他的胸腔。

沈世良突然扬鞭抽向崖边野蔷薇,花瓣混着雨丝坠向深渊,沈世良下马,他有些后悔,野蔷薇红艳艳的,躺在绿叶子里,仿佛应该是宜棠喜欢的花,他采了几株,又觉得不妥,野蔷薇有刺。

沈世良悻悻然扔下,怕扎了宜棠,全然不顾,自己的手,已被拉出细细的口子,丝丝缕缕,纵横交错,宛如他的心。

半山腰亮起马灯,最后一丝天光也被黑夜吞没,沈世良想起宜棠,不知道她用过晚膳了没有,沈世良狠狠扯紧缰绳,腕上草乌粉洗出的淡黄药痕,在月光下像道将愈未愈的旧疤。

沈世良回了客栈,厨子还在准备,沈世良跟小象嘀咕几句,小象匆匆去了,自己则回房换衣服。

岑妈开门见是沈世良,不悦但不敢显露,讪讪的,“大少爷。”

“推宜棠出来用晚膳,我在大厅等她。”沈世良言语坦荡。

“大少爷,三少奶奶就在房里用吧?”岑妈依旧陪着笑脸,“您是大伯,她是小婶子……”

“荣沈两家世交,我认识宜棠比世元还早,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有何不妥?”沈世良道,“已经民国了,岑妈这脑子也该换一换。”

岑妈不敢再言,进去通传。

铜火锅在檀木桌上咕嘟冒泡,岑妈掀开榆木锅盖时,故意让蒸气扑向沈世良的方向。羊肉汤的膻气混着党参须在烛火里浮沉,熏得西洋怀表蒙了层水雾。

“三少爷说三少奶奶体寒,最宜温补。”岑妈舀出汤里整根当归,在宜棠碗沿磕了磕,“这药材我听厨子说还是从五泉山甘露堂捎来的。”

“岑妈,宜棠才是医生,你三少爷还懂这个?”沈世良嗤笑。

岑妈讪讪,却丝毫不退让。

沈世良用青玉柄汤匙搅动自己那碗清汤,忽然轻笑:“广州我以前是常去的,药房的生意我也做,老太太顶爱莲香楼的莲蓉糕。”

“莲香楼鼎鼎有名,陶陶居也不错,不过我日常跟着嬷嬷们,这些地方去得少。”宜棠解释。

珠儿捧着荞麦面饼进来时,正撞见岑妈将盐罐往汤锅里倾,粗盐粒砸在铜锅沿叮当作响,有几粒溅进沈世良的茶盏。

宜棠刚要提醒,却见他已经端着咸茶咽下,喝完说道:“岑妈这手抖的毛病,该让宜棠给你扎几针。”

宜棠想笑,忍住了,“岑妈,回头我帮你看看腿,是不是疼?”

“少奶奶,放心吧,我好得很。”岑妈言语笃定,宜棠也不好再深究。

“说来也巧,离京前我正要开家药铺,正缺个懂药材的监工,宜棠若是有空,不如来帮忙。”

宜棠一听有事情可做,脸上立刻泛起光泽,“真的么?”

岑妈脸色发白,暗暗后悔刚才盐放少了。

荞麦香混着糊味在屋里漫开,岑妈攥着汤勺的指节发白,老花镜片映出沈世良从容撕开面饼的动作,他特意将焦糊的那半块留给自己。

“大哥,谢谢你救我,请尝尝这个。”宜棠将晾温的羊肉推过桌心,“等世元回来,他再谢你。”

沈世良苦笑了一声,“我跟世元,没那么多谢与不谢。”

宜棠讪讪的。她每次强扭着说些话时,总会把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沈世良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转而端走宜棠面前的那碗野茼蒿:“你吃不得发物。”

他腕间纱布擦过酱碟,洇出圈褐斑,倒像古画上的落霞孤鹜。

檐角铃铛突然轻响,珠儿“哎呀”一声打翻醋壶。沈世良俯身去拾,青砖地上映出宜棠探身的倒影——她发间银簪不知何时松了,正斜斜插在挽起的暮云髻里。

“少奶奶该添衣了。”岑妈抖开绛紫披肩要往宜棠身上披,却被沈世良用手挡住:“火锅炉里生着炭呢,仔细窜了火星。”

他说话时看向宜棠,今日难得她胃口很好,大约白天也累了,沈世良突然想起来,宜棠没有用午膳。

更鼓声透过雨幕传来,沈世良忽听得珠儿在廊下惊呼,原是在石阶缝里发现几簇野蔷薇,经过暴晒暴雨,倒比晨起时更艳几分。

“这花开得蹊跷。”岑妈攥着扫帚要除,沈世良却起身出门,掐下最嫩的那朵,他隔着绢帕将花枝递给宜棠,一滴水顺着荆棘滚落,在烛光里透出光芒。

宜棠夹菜的手顿了顿,笑道:“此物可入药。”

“怎么,你不是西洋大夫吗?”沈世良问。

“略懂中医。”

窗纸上松枝影晃了晃,忽然落下半截,沈世良喝了一杯酒,心中怅然:此身非我有,何时忘营营。

桌上孤零零落下一片野蔷薇瓣,红得像是从谁心尖剜下来的朱砂痣。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