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客栈内,南偲九坐在棋盘边,手指捏着白子,迟迟不落。
她的心中忧心着季云初的处境,一不留神,已入了南若秋在棋局中设的圈套。
惨白的手指在棋盘中,轻点着方向。
“笨,下在此处。”
“啊?”
南偲九侧过头去,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时安牵起女子的手,放下白子。
“下在此处。”
“时公子,可知观棋不语真君子。”
南若秋清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时安耸了耸肩膀:“我书多的不多,没听过。”
“时公子过谦了,若真是见识浅薄,又怎会知晓落子在此处。此一子扭转了南姑娘必败的局面,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谓甚妙。”
干净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枚黑子,落在棋局之中。
“不过,能不能活,仍未可知。”
时安坐在一旁架起脚来,不屑一笑:“南公子,高看了我,我就是觉着这白子落在此处,好看。”
“南姐姐!南姐姐!”
孟晚林推门跑了进来。
“南姐姐,客栈的人都在说,江齐城换新城主了,你猜猜是谁?”
南偲九会心一笑:“看你这么开心,定是云初当上了新城主吧。”
“那是当然,季小姐这般厉害,我早说过她一定能行。”
少年在其身后摸了摸鼻子,嘀咕着:“也不知晓是谁,拉着我来回的打探。”
“阿遒!你是不是觉着我听不到你说话。”
“我说的是师父,是师父。”
少年坐到南偲九身侧,倒着茶:“师父,季小姐,哦,不,如今该称季城主了。季城主刚刚接了朝廷的圣旨,我们是不是要为她庆祝一番。”
“恩,确实该庆祝,你我身份不便去城主府,不如就请云初来心悦客栈如何?”
南偲九起身走向窗边,推开窗户,俯视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怎么在客栈内窝了几日,这街道上全然变了样子,这般喜庆。”
“我的好姐姐。”孟晚林双手分别搭在南偲九的肩膀两侧,歪头笑道,“你这心里啊,只有正经的事情,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街道上自然热闹非凡。”
“过年。”
仔细算算,自己从醒来之后,已经过了数月,转眼就到了年关。
她从未在意过这些热闹的节日,记得第一次过年,也是与林林他们一起。
在逐光山上,时间的快慢几乎感受不到,日日都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今日和昨日好似有区别,又好似没有任何区别。
玄知喜静,从不会同自己讲山下的节日,而节日二字,最初还是从玄知带回来的话本子看到的。
“南姐姐,这还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呢!”
“该是第二个了。”
南偲九声音细小。
“什么?南姐姐你说什么?”
孟晚林趴在她的肩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二个,第二个是何意?
“哦,我是说你看那边第二个灯笼,瞧着很是喜庆。”
一晃眼,两日过去,家家户户的门上挂着大红灯笼,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爆竹的声响。
孩童在雪地里堆着雪娃娃,打着雪仗,家中的大人倚在门口,唤着贪玩的孩童回家守岁。
心悦客栈内的人,也不似往日那般多,只剩下老板娘与几个伙计,而五楼的听玉厢房内,却异常的热闹。
“南姐姐,小浠姐姐,南大哥,时大哥,还有阿遒和季城主,我祝大家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孟晚林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这个人懂得诗词不多,大家可莫要笑话我。”
厢房内响起一阵笑声。
少年在一旁摸着头:“那我就祝大家吉吉利利,百事如意。”
“阿遒,你这祝词,怎的与林林的还对上了,该不是有意的吧。”南偲九调侃道。
孟晚林羞红着脸,忙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南偲九的碗中。
“南姐姐,快尝尝,这可是我与小浠姐姐做了许久的糕点,尝尝看好不好吃。”
南偲九夹起那晶莹剔透的玉带糕,浅尝了一口,甜糯适中清香满口。
她不禁摇头笑了笑。
上一世,林林为了给宇文遒做一道松鼠桂鱼,愣是将金麟宗的厨房炸了两回。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作为第一个有幸品尝到那道菜肴的人,入口的鱼肉五味杂陈。
“南···南姐姐,你笑什么,可是我们做的不好吃。”
“好吃,浠凡的手艺自是好吃的。”
孟晚林抿了抿嘴唇:“我也跟着出了力好不好。”
“知道了,我们林林最厉害了。”
“姑娘,林林也跟着揉了面团,切了形状。”
王浠凡坐在南偲九的身侧,笑着端起杯中酒:“姑娘,愿姑娘与各位,新年万事顺遂。”
“南姑娘,以此酒愿除旧妄生新意,端与新年日日新。”季云初缓缓起身,眉眼浅笑。
“能与你,与诸位相识,是我季云初的福气。”
“云初,我也祝愿你能够顺利兴办女子学堂,将这江齐城焕然一新。”
甜酒滑入肚中,卷起零星的微热。
南偲九没有分毫的醉意,她对上季云初的双眸:“明日我们便动身南下,再相见不知是何时,山高水长,还望季城主珍重。”
“师父,定是吃酒吃醉了,我们明日才走,怎的如今说这告别的话。”
季云初愣了一瞬,眸光微动。
“南姑娘,我相信你定会寻回初心,前路坦荡。若是······若是日后遇着任何事情,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义不容辞。”
“父亲还在府内等着我回去吃年夜饭,诸位见谅,我这就要回去了。”
“诸位留步,不必相送。”
“季城主,慢走。”
少年连着几杯酒下肚,已有些晕沉,完全不知晓刚刚席间是谁在说话,跟着大家连声说着道别的话。
木香扶着女子从台阶上走下,女子抬眸望着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不觉得眼角湿了些许。
“城主,老爷说城主与友人相聚,不必着急归家。城主若是不舍,怎不多待一会儿?”
刚才席间那番道别的话语,分明有些诀别的味道。
也许日后未必还能再见。
“木香,我们走吧。”
如烟慵懒地坐在台阶下,与一旁的伙计饮酒,晃着骰盅。
“掌柜的,这季城主开开心心的上去,怎的这般快就离开,我看她好似有些伤感啊,莫不是那伙人里有她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