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日：钢铁方舟 第8章 驶离

列车沉重的“哐当、哐当”声在死寂的城市边缘回荡，如同为这个刚刚死去的末日奏响的哀乐。

车轮碾过锈迹斑斑的铁轨，摩擦声尖锐刺耳。

窗外，景物缓缓倒退：低矮的仓库、废弃的站台、停止运转的信号灯，还有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昏黄暮光之下。

那冲天的黑烟尚未完全散去，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在灰蒙蒙的天空。

驾驶室内，机油与灰尘混合的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林默坐在驾驶座上，背脊挺直，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延伸的铁轨。

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心，显示着他内心的警惕从未放松。

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意识中那块淡蓝色的【无限列车科技系统】光幕上。

【能源：91\/100】 【结构完整度：18%】

升级所需的【基础金属材料】和【基础维修零件】已经达标。

但【纯净水源】和【系统积分】依旧是刺眼的零。

必须尽快提升到LV2，解锁【生存单元】。

只有拥有了基础的生活保障和储物空间，这辆破车头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移动避难所，而不是随时可能解体的铁棺材。

旁边的副手位上，王建国靠着冰冷的金属内壁，身体的颤抖已不像之前那样剧烈，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刚才回收站的惊魂一刻，以及更早前工厂里的血腥异变，显然给他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他紧紧抱着那个装满了零件的红色工具箱，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列车驶过一片荒废的铁路调车场，几节空载的货运车厢孤零零地停在岔道上，车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王建国的目光落在其中一节车厢上，眼神忽然微微一动，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几下。

“小…小林…”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打破了驾驶室内的沉寂。

林默没有立刻回头，只是鼻腔里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嗯？”

“我…我家…就在…就在那城里头…”

王建国的声音发颤，视线依然茫然地投向远方城市的轮廓，那里此刻就是一座沉默的巨兽墓场。

“我…我媳妇儿…她…她胆儿小…怕…怕黑…这…这可咋办…”

他说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瞬间泛红。

“她…她一吓着…就…就瞎喊…会不会…会不会引来…那些…那些东西…”

后面的话，他哽咽得说不下去，只是用力地吸着鼻子，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这个平日里还算开朗的中年汉子，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林默握着操作杆的手指，收紧了些。

他能想象王建国描述的画面——一个普通女人，在突如其来的末日灾难面前，面对断电、通讯中断、甚至可能出现的怪物，会是何等的惊慌失措。

大喊大叫在这个世界，只会引来不必要的死亡。

他甚至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老家的父母。

他们怎么样了？

老家是小县城，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更冰冷的现实碾碎。

回去？

怎么回去？

横跨大半个国家的距离，在如今这个秩序崩溃、危机四伏的世界里，那是彻头彻尾的痴人说梦。

他连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一分钟都无法确定。

驾驶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列车行进的“哐当”声，敲打着两人沉重的心脏。

王建国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抱着工具箱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林默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王建国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头发有些花白，此刻脸上满是绝望与无助。

“老王。”

林默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嫂子家离铁路线远吗？”

王建国愣了一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

“远…不近…要…要走好几条街…”

“那…那全是楼…”

林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意思再明显不过——列车只能沿着铁轨行进。

离开列车，徒步穿越混乱、可能遍布怪物的市区去寻找一个人，无异于主动赴死。

别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也未必敢轻易涉足那片死亡之地。

王建国显然也明白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苦涩的叹息。

“我…我知道…去不了…”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像是要把眼泪和绝望一同擦去。

“就…就盼着…她…她能找个地儿…藏好…”

“找个…地下室啥的…千万…千万别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像是在对早已不存的神明祈祷，又像是在自我催眠。

希望渺茫得让人心寒。

但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林默沉默着，将视线重新投向前方。

他没有安慰王建国，因为任何空洞的言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能做的，就是驾驶这辆破烂的列车，拼尽全力活下去。

然后，升级它。

让它变得更坚固，更快，更安全。

拥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在这个操蛋的末日里，拥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地逃亡，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LV2的【生存单元】只是第一步。

他需要更多的资源，需要积分，需要更高级的蓝图。

他要让这列车，成为真正的钢铁堡垒，移动的方舟。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这个刚刚失去一切的可怜人。

列车碾过一段布满碎石的铁轨，车身颠簸了一下。

前方的铁路线开始分叉，一条通往城市的更深处，另一条则蜿蜒着，要绕开主城区，通向更加偏僻的郊外。

林默看了一眼系统光幕上的【资源扫描】。

前方五十米范围内，依旧是令人绝望的空白。

他没有犹豫太久，选择了那条通往郊外的线路。

城市的中心区域，此刻无疑是死神的游乐场。

远离人口密集区，或许能暂时避开那些恐怖的怪物，也能更容易找到一些未被搜刮的资源点。

呜——嗡……

列车发出低沉的轰鸣，沿着选定的轨道，继续向前驶去。

车轮滚滚，驶向那片充满未知与潜在危机的荒野。

身后的城市，连同那些刚刚发生的混乱、爆炸、绝望与微弱的希望，都被逐渐抛在了越来越浓重的暮色里，化作身后模糊的阴影。

而前方，除了铁轨的延伸，只有无尽的荒凉和潜伏的危险在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