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铜镜,泛着刺眼的白光,一丝云彩也无。大地张开无数干涸皲裂的口子,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点湿气。风卷过李家村的田地,扬起的不再是麦浪,而是呛人的、灰黄色的尘烟。第三年了。整整三年,老天爷吝啬得不肯施舍一滴像样的雨水。
李长天跪在自家那块薄得可怜的地头,手指深深插入土中。触手所及,是干燥、松散的粉末,毫无生机。他抓起一把,土灰从指缝簌簌落下,扬起一阵呛人的烟尘。身后传来父亲李老汉嘶哑的哀嚎,那声音像钝刀割在心上。
“老天爷啊!睁开眼看看吧!你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李老汉跪在龟裂的田地中央,对着苍茫的天空,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响头。他枯瘦的脊梁佝偻着,额头上早已渗出殷红的血丝,混着尘土,糊在干瘪的皱纹里。
李长天猛地起身,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爹!别这样!身子要紧!”
“身子要紧?”李老汉浑浊的老眼滚下两行浑浊的泪,砸在滚烫的土坷垃上,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深色的印记。“身子要紧……没粮食下锅,拿什么养身子?县衙里的老爷们,可不管你地里有粮没粮!”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颤抖。
话音未落,村口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刺耳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村民惊恐的呼喊和鸡飞狗跳的嘈杂。李长天心头一沉,抬眼望去,只见官道尽头烟尘滚滚,十几个穿着皂隶公服的差役骑着马,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人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李家村。领头那人,正是本县县令周文焕!那张保养得宜、带着几分文雅却掩不住阴鸷的脸,此刻在烈日的暴晒下,更显出一种冷酷的威严。
“不好!”李老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长天!快!快去把你妹妹秀儿藏起来!藏到地窖里去!快!”
一股寒意瞬间从李长天的脚底板窜上头顶。周文焕!这个名字在李家村,甚至在整个河间府,都代表着噩梦。去年,他看中了邻村张家的闺女,强抢入府做妾,那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到三个月就被人从后院的深井里捞了上来……
村民们如同受惊的鸟雀,纷纷往自家破败的茅屋里躲藏。但税吏们的动作更快,他们策马分堵在村子的几个主要出口,像一张收紧的网。
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狡黠的师爷策马向前一步,扯着公鸭嗓子,声音尖利地划破了村子的死寂:“李家村的刁民听着!奉朝廷明令,征收抗旱特别税!每户纹银二两!限期今日缴清!若有胆敢抗命不交,或交不出者,以粮抵税!无粮者,以劳力、妻女抵偿!”那声音毫无感情,冰冷得像腊月的霜刀。
“二……二两银子?!”李老汉的身子剧烈一晃,若非李长天死死搀着,几乎要瘫倒在地。“往年……往年不过五百文……这……这是要绝了我们的活路啊!”他的嘴唇哆嗦着,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村里哪家还有余钱?树皮都快要啃光了!
凶神恶煞的税吏们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踹门搜查。哭喊声、哀求声、打砸声、妇孺的尖叫声,瞬间撕裂了李家村原本死寂的空气,如同炼狱降临。
“爹,您撑着点,我去看看娘和秀儿!”李长天松开父亲,拔腿就向自家那两间低矮的茅屋跑去。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还未跑到近前,他就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妹妹秀儿惊恐的尖叫。只见两个膀大腰圆的税吏,一个正粗暴地往外拖拽着挣扎哭喊的秀儿,另一个则一脚将扑上去死死抱住秀儿腿的母亲踹翻在地!母亲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
“住手!!”李长天目眦欲裂,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他怒吼一声,抄起路边一根沉甸甸的锄头,像头发疯的野牛般冲了过去!
其中一个税吏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是李长天,非但不惧,反而露出轻蔑的淫笑:“哟嗬?这不是李家的小子吗?来得正好!你妹妹的福气到了!被咱们县太爷瞧上了,以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你们家也跟着沾光!”
“福气?!”李长天双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妹妹才十四岁!”
“十四岁?嘿嘿,嫩着呢,正好!”那税吏说着,竟伸出油腻腻的手要去摸秀儿吓得惨白的小脸。
“我操你祖宗!”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李长天想也没想,全身的力气灌注在双臂,抡起锄头,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那税吏的肩胛骨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那税吏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转为极度的痛苦和惊愕,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秀儿的手,踉跄着后退。
“反了!反了天了!刁民抗税,还敢殴打官差!格杀勿论!”另一个税吏见状,脸色剧变,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寒光闪闪,朝着李长天就劈头砍来!
李长天完全是凭着农夫的本能和求生的**,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锄头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刀锋狠狠砍在锄头的铁头上,迸溅出几点火星。巨大的反震力让两人都手臂发麻。但李长天年轻力壮,常年干农活练就了一身力气,此刻怒火攻心,更是力大无穷。他狂吼着,抡起锄头不管不顾地朝着对方猛砸!一下,两下!那税吏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是这暴怒农夫的对手?几番格挡下来,只觉得虎口崩裂,手臂酸麻,“当啷”一声,佩刀竟被硬生生砸飞了出去!
税吏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李长天一个箭步上前,弯腰捡起地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官刀!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顿,但看到地上痛苦呻吟的母亲,看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妹妹,再想到还在村口生死未卜的父亲……所有的犹豫瞬间被滔天的恨意淹没!
“狗官!偿命来!”他嘶吼着,双手握紧刀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逃跑税吏的后心狠狠捅去!
“噗嗤!”刀锋入肉的闷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腻感。那税吏猛地向前一扑,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滴着血的刀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抽搐了几下,便重重地扑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干涸的土地。
“杀…杀人了!杀人了啊!”那个肩膀被砸碎的税吏瘫在地上,看着同伴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拖着残臂,像条蛆虫般惊恐地向后爬去。
“儿啊!快跑!快带着秀儿跑啊!”母亲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发出凄厉的呼喊。
李长天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握着还在滴血的刀,大脑一片空白。他杀人了……他真的杀人了!但看着妹妹惊恐无助的眼神,看着母亲痛苦的表情,他心头涌起的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扭曲的快意和解脱。
他一把拉起吓傻了的秀儿,转身就往村后那片光秃秃的山坡上跑。刚跑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父亲李老汉那熟悉的、此刻却充满愤怒和绝望的吼骂声,紧接着是周文焕那冰冷刺骨的冷笑:
“老东西,养了个好儿子啊!敢杀官差?九族都够灭门的!”
然后,是利刃刺入身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李长天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他猛地回头——
夕阳刺目的余晖下,他清楚地看见父亲李老汉佝偻的身体剧烈一震,一把雪亮的官刀从他枯瘦的胸膛透出!周文焕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擦拭着握刀那只手上沾染的血迹。父亲的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重重地扑倒在滚烫的尘土里,溅起一片血色的烟尘。
“爹——!!!”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悲嚎,从李长天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双眼瞬间血红,所有的理智彻底燃烧殆尽,只有一个念头——冲回去,把那个狗官撕成碎片!
“哥!别去!别去啊!你会死的!!”秀儿死死抱住他的腰,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哭喊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
李长天被妹妹抱住,挣扎着,眼睁睁看着周文焕在税吏们的簇拥下,翻身上马,带着一种睥睨蝼蚁般的冷漠,策马缓缓离去。只留下父亲那渐渐冰冷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被血染红的尘土中。几个胆大的村民,远远地、惊恐地探头张望着,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那一刻,李长天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连同所有的希望和怯懦,都在父亲倒下的瞬间,被彻底碾碎,化为了齑粉。有什么东西,在胸膛深处彻底断裂了。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重地泼洒下来,吞噬了李家村白日的惨烈与血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李长天将秀儿安顿在村后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趁着夜色,像幽灵般潜回了村子。父亲的尸体已被几位相熟的叔伯冒险抬到了破败的祠堂里,用一张破草席盖着。母亲哭晕过去好几次,此刻正被邻家大婶搂着,眼神空洞。妹妹秀儿跪在父亲的草席旁,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无声地颤抖着,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长天哥!”一个压得极低、带着焦虑的声音在祠堂角落响起。是他的发小赵铁柱,一个同样壮实憨厚的青年。他猫着腰溜过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你怎么还敢回来?!周文焕那狗官发了海捕文书!悬赏二十两银子要你的人头!衙役们正满世界搜你呢!”
李长天没有回答。他默默地走到父亲的遗体旁,掀开草席一角。父亲那张饱经风霜、刻满苦难的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是愤怒和难以置信。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连只鸡都不敢杀的老农,最终却死在了官府冰冷的刀下。
“我要报仇。”李长天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和决绝。
“报仇?就凭你一个人?”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祠堂幽暗的角落传来。说话的是村里的穷书生陈墨。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断了一条腿、用麻绳勉强系住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异常冷静锐利。
“那你说怎么办?”赵铁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陈墨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在昏暗的油灯下反射着微光:“一个人自然不行。但如果我们有五十个人,一百个人呢?”
“什么意思?”李长天猛地转头,死水般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县城的官仓里,堆满了粮食,都是今年从咱们这些快饿死的乡民嘴里抠出来的‘抗旱税’!”陈墨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淬了毒的针,“与其在这里等死,眼睁睁看着家人饿死、被抢走,不如……”
“劫官仓?!”赵铁柱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溜圆,“陈墨!你读书读傻了吧?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横竖都是死!”李长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饿死,被杀,或者拿起家伙反抗!我李长天,选最后一条路!”
陈墨点了点头,瘦削的脸上露出一种与他书生身份不符的狠厉:“我已经暗中联络了附近王家洼、刘家屯几个村子饿红了眼的青壮,他们也都愿意豁出命去搏一把!现在,只缺一个敢带头、能服众的人!”他的目光,和赵铁柱的目光,一起灼灼地落在了李长天身上。
“长天哥!你杀了狗税吏,替咱们穷苦人出了一口恶气!大家伙都服你!都愿意跟你干!”赵铁柱急切地说道,眼中燃烧着仇恨和一丝对生路的渴望。
李长天缓缓低下头,看着父亲苍白僵硬的脸,又看看缩在角落、像受惊小兽般的妹妹,再看看母亲那毫无生气的脸。一股冰冷的、决绝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滋生。
他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农夫的怯懦和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狼一般的凶狠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好!”他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我干!”
当夜,子时刚过。惨淡的月光勉强透过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村外那座早已废弃、残破不堪的山神庙里,影影绰绰聚集了五十多条汉子。他们大多二十出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深陷的眼窝里,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交织闪烁。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李长天站在破庙那摇摇欲坠的石阶上,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饥饿和愤怒的脸。他手中握着那把从税吏手里夺来的、还带着干涸血迹的官刀。
“兄弟们,”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今晚,咱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求生!县城的官仓里,堆着本该是我们的粮食!咱们去拿了,家里的爹娘、婆娘、娃儿,就能活命!就能熬过这个狗日的灾年!”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愿意跟我李长天干的,举起手来!”
短暂的死寂。
一只黝黑、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第一个颤抖着举了起来,是赵铁柱。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只粗糙、瘦骨嶙峋的手臂,像一片沉默的森林,在昏暗破败的山神庙里,倔强地刺向低矮的屋顶。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眼中燃烧的火焰。
“好!”李长天低喝一声,将刀插回腰间,“陈墨,说下章程!”
书生陈墨走上前,用一根枯枝在地上迅速画出一个简略的图形:“官仓在此处。守卫分两班,每班六人。咱们分三队:一队由铁柱带十个人,弄出动静,佯攻正门,把守卫都引过去!二队,长天哥带二十个好手,从西墙翻进去,趁乱解决里面的守卫!三队,我带剩下的人,等里面得手,立刻冲进去搬粮!记住,每人扛一袋,扛起就跑!按事先说好的路线,分散回村,绝不停留!”
计划简单直接,却像一道微弱的火苗,点燃了这群濒死之人心中最后的热血。
子夜时分,五十多条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县城高大的城墙阴影下。他们避开城门,顺着陈墨早已探好的小路,潜行至位于城西的官仓附近。高耸的仓墙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守卫们显然从未想过会有饿疯了的农民敢来打官仓的主意,警惕性极低。除了正门两个抱着长矛打瞌睡的,其他守卫或在墙根打盹,或在角落里赌钱。
赵铁柱带着人,搬起石头狠狠砸向官仓那包着铁皮的大门!
“哐当!哐当!”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什么人?!”正门的守卫瞬间惊醒,慌乱地叫喊起来,吹响了刺耳的警哨。仓内一阵骚动,脚步声杂乱地向正门方向涌去。
“就是现在!”李长天低吼一声,带着二十条黑影,如同狸猫般敏捷地冲到西墙根下。两人一组搭起人梯,李长天第一个翻上墙头,伏低身体观察。墙内,几个守卫正提着灯笼,骂骂咧咧地往正门跑,背对着他们。
“上!”李长天像猎豹般跃下,落地无声。他身后的汉子们纷纷跟着翻墙而入。李长天如同鬼魅般贴近一个落在后面的守卫,左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右手官刀在他喉咙上一抹!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那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其他汉子也如法炮制,黑暗中响起几声短促的闷哼和人体倒地的声音。
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西门的守卫就被迅速解决。李长天冲到沉重的仓门前,奋力拉开巨大的门闩!
“吱呀——”仓门洞开!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远处灯笼的火光,众人看到了让他们几乎窒息的景象:堆积如山的粮袋!饱满的谷物撑破了麻袋的缝隙!那是救命的粮食!是活下去的希望!
“快!搬!”李长天嘶哑着嗓子下令,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二十多个汉子如同饿狼扑食,冲进粮仓,每人扛起一袋沉甸甸的粮食,转身就往外冲!陈墨带着第三队的人早已在外接应,接过粮袋,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当最后一袋粮食被扛出粮仓时,远处传来了密集的铜锣声和更多人的呼喊——换班的守卫终于发现了异常!
“撤!按计划!分散走!”李长天果断下令,自己也扛起一袋粮食,带着赵铁柱等人,一头扎进官仓旁边迷宫般的小巷。
当他们在约定好的破庙重新聚首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五十多人,一个不少!地上堆放着六十多袋沉甸甸的粮食!每一袋,都代表着活下去的可能!
“成…成了!我们成了!”赵铁柱激动得浑身发抖,狠狠捶了李长天一拳,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陈墨却扶了扶他的破眼镜,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洞悉未来的凝重:“这,只是开始。天亮之后,官府必会大肆搜捕。周文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长天站在破庙门口,望着东方那片逐渐亮起的惨白。冰冷的晨曦落在他沾着血迹和尘土的脸上,映照着他眼中那团彻底燃烧起来的、名为“反抗”的火焰。他知道,脚下的路,已然染血。这是一条不归路。
但为了活下去,为了那口活命的粮,为了倒在血泊中的父亲,他别无选择。这赤地千里的绝境,终于被一粒反抗的火星,点燃了燎原之势的第一缕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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