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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历史 > 从农民起义到权倾天下 > 第107章 玉玺镇新纸,墨痕蚀旧心

幽州的冬阳,苍白无力地悬在灰蒙蒙的天空,吝啬地洒下一点稀薄的暖意,却无法驱散这座雄关内弥漫的血腥、焦糊与新秩序建立时的肃杀。靖难王府(暂设于原幽州都督府)内,炭火烧得正旺,巨大的紫铜兽炉散发着融融暖意,将深冬的严寒隔绝在厚重的门墙之外。

李长天赤足踩在铺着厚厚狼皮褥子的地面上,感受着脚底传来的柔软与暖意。他端坐于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案上堆满了等待批阅的文书:屯垦营的田亩分配册、新归附郡县的官吏名册、军械粮秣的清单、南方行商试探性的贸易请求…以及几份来自京城方向的、语焉不详的密报。书案一角,摆放着一方新制的玉玺。

这方玺印通体由北疆特产的青玉雕琢而成,形制古朴厚重,印钮为一只昂首向天的苍狼,象征着北地的野性与不屈。印文为“靖难北疆王之宝”,阳文篆刻,笔画刚劲有力,是陈墨亲自设计并监工完成的。它取代了那方被赵佶在金銮殿摔碎的羊脂玉玺,成为这片新兴土地上最高权力的象征。

李长天的目光在那方青玉玺印上停留了片刻。冰冷,坚硬,带着北疆冻土的粗粝感。比起传说中温润如脂的传国玉玺,它少了几分尊贵奢华,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属于这片土地的厚重。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凉的印钮,苍狼昂首的姿态透着一股桀骜。

“王爷,这是各屯垦营上报的种子缺口汇总,以及请求调拨农具的清单,请您过目。”柳红袖的声音清冷,将一份厚厚的文书轻轻放在案头。她身着王府属官特有的藏青色官袍,发髻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李长天收回目光,拿起那份清单。上面罗列的数字触目惊心:缺粟种三千石,缺豆种一千五百石,缺各式铁制农具近万件…每一个数字背后,都代表着无数开垦荒地、等待春播的流民焦灼的目光。

“府库还有多少?”李长天声音低沉。

“回王爷,缴获与抄没所得,加上云城转运,粟种仅余八百石,豆种不足五百石。铁器…更是奇缺。”柳红袖的回答不带感情,“幽州官库本就空虚,又被郭图等人中饱私囊多年,所剩无几。城内铁匠铺日夜赶工,杯水车薪。”

李长天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开仓放粮易,授田垦荒也易,但要让这片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真正长出粮食,养活这数十万投奔而来的军民,难!千难万难!种子、农具、耕牛…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不会凭空变出来。他仿佛又看到了李家村破庙里,父亲为了一袋霉变的种子向地主磕头作揖的场景。权力…并不能立刻解决所有问题。

“传令,”李长天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王府及各级官吏,自本王以下,本月俸禄减半!所省钱粮,悉数用于购买粮种!二,着陈墨即刻起草告示,悬赏征集民间存粮存种!凡献粮种百石以上者,赐‘义民’匾额,子孙三代免除劳役!献农具百件以上者,赐‘良工’匾额,免其家族商税三年!三,命赵铁柱…不,命黑熊(原赵铁柱副手,现暂代靖难前军统领),率前军一部,乔装改扮,深入江南,不惜代价,秘密采购粮种铁器!遇官军阻拦,格杀勿论!”

“是!臣即刻去办!”柳红袖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大哥的手段,依旧直接而有效,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深入敌境掠夺资源。这很冒险,但…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柳红袖退下后,书房内暂时恢复了寂静。李长天拿起那方青玉玺印,在手中掂了掂。很沉。他拿起一份刚刚由户曹呈上的、关于幽州城内商铺恢复营业并征收商税的章程草案。草案是几名新投靠的寒门士子拟定的,文辞华丽,条理清晰,但其中隐含的盘剥意味,瞒不过李长天的眼睛。十税其一的承诺言犹在耳,这些急于表现的新贵们,就已经在琢磨着如何“灵活变通”了。

李长天眼神微冷。他拿起案头朱砂笔,在章程草案上刷刷划掉了几条明显加重的税目,又在空白处批下几个铁画银钩的大字:“照靖难初令,商税十税一,敢有巧立名目、擅加赋税者,斩!抄家!”

批完,他习惯性地拿起那方青玉玺印,沾了沾殷红的印泥,便要往批文上盖下。就在印玺即将接触纸张的瞬间,他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方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印玺。冰冷,坚硬。又抬头看了看那几行杀气腾腾的批语。斩!抄家!权力…真是奇妙的东西。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夺人家产。如同当年李家村的地主,一句话就能夺走父亲苦苦哀求来的种子。

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将玉玺重重按在批文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鲜红的“靖难北疆王之宝”印文,如同凝固的血块,牢牢地印在了那几行杀伐决断的批语之上,也盖住了下方那些试图钻营的“灵活”条款。权力,以最直接、最冰冷的方式,镇压了初生的贪婪。

李长天看着那方印玺,又看了看自己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他拿起玉玺,鬼使神差地,将其底部沾着的一点尚未干涸的朱砂印泥,在案头一张废弃的公文草稿上蹭了蹭。红色的印泥在粗糙的纸面上留下几道凌乱的痕迹。

然后,他拿起桌上一个坚硬的、用来压纸的核桃。

“咚!”

一声闷响。李长天用那方青玉玺印的印钮(苍狼的头部),狠狠砸在了核桃坚硬的外壳上!

核桃应声碎裂!几块碎屑飞溅开来。

李长天面无表情,捡起一块核桃仁,丢入口中。嘎嘣脆响。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方沾着核桃碎屑和一点朱砂印泥的玉玺。冰冷的玉石,坚硬的食物,权力的印记…在这一刻,以一种荒诞而直接的方式,混合在了一起。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陈墨捧着一叠新写好的安民告示和招贤榜文草稿,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但当他目光扫过书案时,瞬间凝固了。

他看到了那方随意搁在案上、沾着核桃碎屑和朱砂印泥的玉玺。

他看到了旁边那张被印泥蹭花的废弃公文。

他看到了地上那几块碎裂的核桃壳。

他更看到了李长天刚刚批阅完毕、盖着鲜红大印、字字杀伐的章程草案!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陈墨的脚底板直冲头顶!比幽州城头的寒风更刺骨!

玉玺…国之重器,天命所归的象征…竟然…被用来砸核桃?!

而就在同一张书案上,这方玉玺刚刚盖下了决定人生死家产的印鉴!

这强烈的反差,这巨大的荒谬感,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陈墨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想起了砺刃谷初起时,大哥怒斥贪官污吏、为一口活命粮拔刀而起的赤诚。

想起了云城城头,大哥看着赵王箭射流民时,眼中那深沉的悲悯与愤怒。

想起了昨夜,大哥颁布轻徭薄赋、招揽流民的安民告示时,那份试图撕开活路的决绝。

而此刻…眼前这一幕…

墨毒蚀天兵,墨毒蚀兄弟血…如今,这墨毒…竟也开始蚀那执墨之人的心了吗?权力的滋味…难道真如那碎裂的核桃,一旦尝到,便再也无法回头?连带着对权力的象征,也变得如此…随意而暴戾?

陈墨捧着文书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书案后那个赤足而坐、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核桃仁的男人,看着那方沾着食物碎屑和权力印记的玉玺。

李长天似乎察觉到了陈墨的僵硬。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陈墨苍白的脸,又扫了一眼案上那方沾着碎屑的玉玺,淡淡地问:“告示写好了?”

“…是…是,王爷。”陈墨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将文书呈上,却不敢再看那方玉玺。

李长天接过文书,快速浏览起来。陈墨的文笔依旧犀利而富有煽动力,将靖难王府的轻徭薄赋、招贤纳士描绘得如同北疆冻土上的救世明灯。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旧王朝的控诉和对新秩序的期许。

“嗯。”李长天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评价。他拿起那方沾着碎屑的玉玺,看也没看,直接蘸了印泥,在告示末尾那“靖难北疆王谕”的位置,重重地盖了下去!

“啪!”

鲜红的狼钮印文,牢牢烙印在崭新的告示之上。那一点核桃碎屑,被殷红的印泥覆盖,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即刻刊印,张贴各门,传檄北疆诸郡。”李长天将告示递还给陈墨,声音平淡无波。

“臣…遵旨。”陈墨躬身接过那带着墨香和朱砂气息的告示。纸上的字句依旧滚烫,但他却感觉手中的纸张冰冷刺骨。那方印玺的冰冷触感,那砸核桃的闷响,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退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门外,寒风依旧凛冽。他低头看着告示上那方鲜红的印文,那象征新生的苍狼,在朱砂的映衬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狰狞。

书房内,李长天重新坐回椅中。他拿起那方青玉玺印,用指尖抹去印钮上最后一点残留的核桃碎屑。冰冷的玉石触感依旧。他目光投向窗外幽州城灰蒙蒙的天空。那里,新的告示即将覆盖旧的皇榜,新的秩序正在血与火的废墟上艰难建立。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玉玺。坚硬,冰冷,带着权力的重量。也带着…一丝核桃的余香。

墨痕蚀旧心,玉玺镇新纸。这北疆的王权之路,每一步,都踩在旧世界的骸骨之上,也都在无声地重塑着执印者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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