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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民起义到权倾天下 第2章 血色黎明

作者:兰陵笙箫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04 00:18:07 来源:小说旗

破庙里的六十多袋粮食,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短暂地驱散了笼罩在五十多条汉子心头的绝望。但陈墨那句“这,只是开始”如同冰冷的语言,随着第一缕惨白的晨光,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饥饿的胃暂时被填饱,但恐惧和焦虑却像藤蔓般缠绕得更紧。粮食被迅速而隐秘地分发下去,优先给了那些家里有老人、幼儿快要饿死的。看着村民们捧着救命粮时眼中闪烁的泪光和重燃的希望,李长天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没有丝毫轻松。

“长天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赵铁柱蹲在破庙门口,啃着一个刚分到的、有些发硬的杂粮饼,含糊不清地问。他脸上还带着昨夜成功的兴奋,眼神却有些茫然。昨夜的热血和求生欲过后,现实的残酷才真正显现。

“官府绝不会放过我们。”陈墨坐在一堆干草上,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他那副断腿眼镜,声音低沉而冷静,“周文焕为了面子,也为了杀一儆百,必定会派重兵来剿。李家村,甚至附近几个村子,都不能待了。”

李长天沉默地点点头。他站在破庙唯一的破窗前,望着远处李家村的方向。那里有他家的茅屋,有他刚刚下葬的父亲,还有他惊魂未定的母亲和妹妹。离开?谈何容易!可留下,就是等死,还会连累整个村子。

“我们必须走。”李长天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找个能藏身,能周旋的地方。”

“我知道一个地方!”一个身材矮壮、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汉子站了起来,是邻村王家洼的王大锤,“往北五十里,黑石山!那里山高林密,半山腰有个废弃的山寨,听说是以前一伙土匪留下的,易守难攻!”

黑石山?李长天和陈墨对视一眼。这地方他们听说过,地势险要,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好!就去黑石山!”李长天拍板,“铁柱,大锤,你们立刻去通知各家,愿意跟我们走的,收拾细软,只带最紧要的干粮和水,一个时辰后,村后小树林集合!记住,动作要快,要隐秘!”

命令下达,小小的起义队伍立刻行动起来。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有人兴奋,觉得有了活路;有人忧虑,背井离乡前途未卜;更多的人则是麻木地服从,因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李长天匆匆赶回家。母亲搂着秀儿坐在冰冷的土炕上,眼神空洞。看到儿子回来,母亲只是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秀儿则像受惊的小鹿,紧紧依偎着母亲。

“娘,秀儿,收拾东西,咱们得走。”李长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去个安全的地方。”

“走?去哪?家…家不要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家?”李长天环顾这间徒有四壁、充满了父亲最后气息的茅屋,心如刀绞,“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周文焕的兵,很快就会来。”

听到“周文焕”三个字,母亲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恐惧。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起身,用一块破布包起仅有的半袋粗粮和几件破旧的衣物。秀儿也懂事地帮忙。

一个时辰后,村后的小树林里,聚集了黑压压一百多号人。除了昨夜参与劫粮的五十多个青壮,更多的是他们的家眷——白发苍苍的老人,面黄肌瘦的妇人,还有懵懂无知、睁着大眼睛的孩童。简陋的包裹,惊恐的眼神,沉默的压抑,构成了这支逃亡队伍的全部。

李长天看着这一张张惶惑的脸,心头沉甸甸的。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考虑自家三分薄田的农夫了,他的肩膀上,扛着这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

“出发!”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吐出两个字,便带头钻进了通往北方的崎岖山路。

逃亡之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山路崎岖,荆棘丛生。饥饿和疲惫像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老人和孩子很快体力不支,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更糟糕的是,恐慌的情绪在蔓延。

“长天哥!后面…后面好像有马蹄声!”负责垫后的赵铁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脸上带着惊惧。

李长天心头一凛,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果然,远处隐隐传来了沉闷如雷的声响,那是大队骑兵疾驰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快!加快速度!往山上密林里钻!”李长天厉声喝道,心头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周文焕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队伍顿时一片慌乱,哭喊声、催促声响成一片。人们拼命地向山上爬去,跌跌撞撞,狼狈不堪。老人和孩子更是举步维艰。

李长天和陈墨、赵铁柱几人断后,焦急地看着缓慢移动的队伍。追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官军的呼喝声!

“来不及了!”陈墨脸色煞白,指着下方山路拐弯处腾起的烟尘,“他们追上来了!是骑兵!”

李长天猛地回头望去,只见山道尽头,一队大约五十人左右的官军骑兵,正策马狂奔而来!当先一人,身着皮甲,手持长刀,面目狰狞,正是周文焕的心腹爪牙,县尉刘彪!阳光下,骑兵手中的长矛和马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娘的!跟他们拼了!”赵铁柱眼珠子通红,拔出腰间的柴刀就要往下冲。

“回来!”李长天一把拽住他,厉声道,“送死吗?他们有马!有刀!我们有什么?锄头?棍子?冲下去就是送死!”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追上乡亲们?”赵铁柱急得跳脚。

李长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电般扫视着周围的地形。这里是一处狭窄的山坳,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只有中间一条仅容两匹马并行的崎岖山路。路旁乱石嶙峋,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和荆棘。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铁柱!大锤!带上二十个力气大的兄弟,跟我来!其他人,护着老人孩子,继续往山上撤!快!”李长天语速极快地下令,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带着挑选出来的二十条汉子,没有冲向追兵,反而迅速攀爬上山坳一侧较为平缓的坡地,隐入茂密的灌木丛中。他们奋力搬起那些散落在坡顶、大小不一的石块,大的如磨盘,小的也有脸盆大小。

“听我号令!”李长天伏在一块巨石后面,死死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汗水混着泥土从他额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成败,在此一举!

刘彪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山坡上慌乱逃窜、如同蝼蚁般的流民队伍,嘴角咧开残忍的笑容。周文焕大人下了死命令,务必将这些胆敢劫官仓的刁民斩尽杀绝,以儆效尤!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李长天,死活不论,赏银翻倍!

“弟兄们!加把劲!杀光这些反贼!回去大人重重有赏!”刘彪挥舞着长刀,兴奋地嚎叫着。

五十名骑兵怪叫着,催动马匹,加速冲进了狭窄的山坳。

就是现在!

“推!!!”李长天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二十条憋足了劲的汉子,同时怒吼着,将身边的巨石、滚木狠狠地推下了山坡!

轰隆隆——!!!

如同山崩地裂!无数大小石块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从陡坡上翻滚而下!烟尘冲天而起!狭窄的山路瞬间变成了死亡陷阱!

“不好!有埋伏!”刘彪惊恐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拼命勒紧缰绳,想要掉头,但狭窄的山路和高速冲锋的骑兵队伍根本避无可避!

“啊——!”

“我的马!”

“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巨石砸中**的沉闷声、骨骼碎裂的咔嚓声……瞬间交织成一曲恐怖的地狱交响乐!

巨大的石块如同天罚之锤,无情地砸进骑兵队伍!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狭窄的山路被坠落的乱石和翻滚的人马尸体瞬间堵塞!侥幸没被砸中的骑兵也被受惊的战马掀翻在地,随即被后面滚落的乱石无情地掩埋!

仅仅片刻功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五十名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山坳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折断的兵器、嘶鸣的伤马和染血的乱石。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侥幸躲在山壁凹处、只被碎石擦伤的刘彪,挣扎着从一堆尸体和马匹的残骸中爬出来,头盔掉了,脸上全是血污和尘土,一只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他看着眼前如同屠宰场般的惨状,浑身抖得像筛糠,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从未想过,一群拿锄头的泥腿子,竟然能制造出如此恐怖的杀局!

“杀!”不等幸存的几个官军反应过来,李长天已如同猛虎下山,第一个从山坡上跃下!他手中的官刀带着复仇的寒光,狠狠劈向一个正试图爬起来的骑兵!

“杀啊——!”赵铁柱、王大锤等人也怒吼着冲了下来,挥舞着简陋的武器——锄头、铁叉、甚至削尖的木棍,扑向那些惊魂未定、负伤累累的官军。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士气崩溃、身负重伤的官军在满腔仇恨、如同出笼猛虎般的农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又归于沉寂。

李长天浑身浴血,拄着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剧烈地喘息着。他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指挥一场战斗,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如此多的死亡。恐惧、恶心、还有一种扭曲的、为父亲复仇的快意,在他心中交织翻滚。

他走到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刘彪面前。这个平日里在乡里作威作福的县尉,此刻像条丧家之犬。

“别…别杀我…”刘彪惊恐地哀求,“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李长天声音冰冷,刀尖抵住了刘彪的喉咙,“奉谁的命令?杀我爹的命令?还是来杀光我们这些‘刁民’的命令?”他的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是…是周大人…周文焕…”刘彪吓得屎尿齐流。

“周文焕…”李长天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他猛地举起刀——

“长天哥!等等!”陈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按住李长天握刀的手,“留他一条狗命!还有用!”

李长天的手停在半空,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陈墨。

“我们需要情报!”陈墨急促地说,“周文焕接下来会怎么做?他会派多少兵?从哪里来?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理智艰难地压过了沸腾的杀意。李长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暴戾。他明白陈墨是对的。他收回了刀,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刀锋:“捆起来!带走!”

处理战场是残酷而必要的。他们从尸体和伤马身上搜刮着一切能用的东西:十几把还算完好的马刀、长矛,一些散落的弓箭,几副破损的皮甲,还有少量干粮和钱财。最重要的是,他们缴获了三十多匹幸存的战马!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财富。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劫后余生和意外收获的复杂情绪中时,一声凄厉的哭喊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畜生!我杀了你!”

李长天循声望去,只见赵铁柱正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地扑向一个被五花大绑、瘫在地上的年轻官军俘虏。那俘虏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脸上稚气未脱,此刻吓得浑身发抖,裤裆湿了一片。

“铁柱!住手!”李长天急忙喝止。

但赵铁柱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指着那个少年兵,声音嘶哑地咆哮:“就是他!我认得他!昨天…昨天就是他跟着周文焕进村的!我亲眼看见他…他一刀捅死了村东头的张寡妇!就因为她护着家里的半袋糠不肯交!”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仇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射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俘虏。

“杀了他!”

“为张寡妇报仇!”

“宰了这些狗官兵!”

群情激愤。刚刚经历血战、目睹亲人乡亲惨死的村民们,此刻需要一个宣泄仇恨的对象。

赵铁柱举起手中的马刀,就要劈下!

“住手!”李长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抓住赵铁柱的手腕,力量之大,让赵铁柱动弹不得。他盯着赵铁柱通红的眼睛,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不是畜生!不能滥杀!”

“滥杀?!”赵铁柱不可置信地瞪着李长天,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他杀了张寡妇!杀了我们的人!他是官兵!是仇人!”

“仇人?”李长天环视着周围一张张被仇恨扭曲的脸,又看向那个吓得几乎晕厥的少年兵,“他穿上这身皮之前,和我们一样,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许就是被强征来的!杀了他,除了泄愤,除了让我们变得和他们一样残忍,还有什么用?”

他猛地指向山坡上正在艰难前行的老人和孩子队伍:“看看他们!我们反抗,是为了让我们的爹娘、我们的孩子能活下去!活得像个人!不是为了变成新的屠夫!”

李长天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心头。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但眼中的仇恨并未消散。

陈墨适时站了出来,声音沉稳:“长天说得对!我们要报仇,但要有章法!要杀,就杀该杀之人!周文焕,刘彪,这些喝人血的狗官才是元凶!至于俘虏…我们缺人手,缺懂规矩的人。把他们捆好,带上山,干苦力,挖壕沟,总比杀了强!”

最终,在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劝说下,众人勉强压下了怒火。几个俘虏被捆得结结实实,丢在马背上。

队伍继续向黑石山进发。气氛变得更加沉重。缴获的武器和马匹带来了一丝希望,但刚刚发生的屠杀和关于俘虏的争执,却在所有人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李长天和赵铁柱之间,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赵铁柱阴沉着脸,远远地跟在后面,不再和李长天说话。

傍晚时分,历经艰辛,他们终于抵达了黑石山半山腰那座废弃的山寨。山寨依山而建,寨墙由粗糙的巨石垒砌,虽然多处坍塌,但主体框架尚在,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易守难攻。寨子里还有几间破败的石屋和一个巨大的山洞。

疲惫不堪的人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纷纷瘫倒在地。

李长天站在山寨残破的望台上,望着山下莽莽苍苍的山林和远方隐约可见的村落轮廓,心中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周文焕的报复,只会更加疯狂。缴获的武器需要分配,山寨需要加固防御,人心需要安抚,纪律需要建立……千头万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长天哥!”一个负责安置伤员的后生匆匆跑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山洞那边…那个受伤的俘虏…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给他包扎伤口的柳家妹子…就是那个会点草药的…她说那人身上…有官府的令牌,还有…还有这个!”后生递过来一块小小的、沾着血污的铜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

李长天接过铜牌,入手冰凉。他不懂这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不寻常。

“还有,”后生压低声音,神色古怪,“柳家妹子说…那俘虏昏迷中一直在说胡话,好像说什么…‘密道’…‘后山’…还有‘粮仓’…”

李长天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山寨后方那片更加险峻、被浓密原始森林覆盖的山岭。

密道?后山?粮仓?

难道……这废弃山寨,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山洞走去。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前方的路,似乎又多了一层迷雾和未知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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