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光里走来 第6章 铁锈

布兰德时常听到父母的叹息声。

“要不是错过了移植芯片的最佳时机，或许他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吧。”

好像哪个时代都有穷人，而穷人不管在哪个时代总是一步错，步步错。

布兰德出生的时候，正值芯片移植的风潮，整个欧洲区，都在鼓吹着一种超级芯片的神奇之处。

做这种移植的医院，他们宣称拥有先进的光脑技术，不用开颅手术，纳米级的机器会直接进入大脑之中，并生成芯片。

它就像一个人形电脑，可以记录一个人的所有记忆，可以随时调阅翻看，移植了芯片的人从小就会处于一个非常高的起点，他们的大脑也会更加发达。

布兰德的父母没有钱，虽然他们也很想卷，可是卷不动。

于是，布兰德错过了第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世界变化之快，在芯片开始普及起来的时候，布兰德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面，学习开始变成一件沉重和心累的任务。

当其他人能轻而易举地将微积分和高等数学就在小学通读的时候，布兰德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弱智。

每次考试结束，对他来讲都是个噩梦，他不仅要面对同龄人的排斥，也会时常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睛。

他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的喘不过气，越努力越是被抛的越远。

很快他就不能上学了。

他的弟弟出生了，而他们家陷入了负债，为弟弟移植了芯片。

布兰德在这个家里变得更加可有可无，父母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能给家里带来奇迹的弟弟。

“布兰德，你成年了，要学会自己独立了。”

失去工作的父母心力交瘁地对布兰德说道，他的父母原本就从事着体力工作，如今更是被自动化机械给取代。

布兰德于是搬离了家，去往了艾尔市，成为了一名机械学徒。

成为一名机械维修师成了布兰德新的梦想。

布兰德没有放弃自己，依旧努力学习新兴的专业，并进入了机械学院。

他动手能力极强，比起那些智慧妖孽的同学却动手能力极差的同学，他感觉自己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他满怀期待地参加了机械维修师的第一次考试。

“考生布兰德，你的机械原理考试不合格。”当考试结束，电子音从他的佩戴的耳机处传来。“根据智脑判定，你不具备深造资格。”

现实再一次打击了他的信心。

世界变化的更加快了，因为机械手套的普及，完美地解决了那些动手能力差的同学的问题。

而再一次，现实的冰冷依旧告诉他。

这个世界，你永远跟不上。

机器人问世了，那个超级明星罗伯特的出现，带动了整个机器人产业，机器人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整个艾尔市的角落。

智能机器人的迭代更是速度飞快。

布兰德每次应聘一家公司，都会被问及移植芯片的问题，似乎高效率正在成为这个世界的专有名词，哪怕最后那些高高在上的移植芯片的富人也不再为这个世界做贡献，他们依旧享有支配这个世界的资源的权力。

在一次次拒绝后，已经步入成年的他，终于迎来了命运的转机——成功地找到了一份工作。

然而，这份工作却藏匿于城市的暗处，仿佛被深埋地下的下水道。

艾尔市下层机械区更加底层的圆盘建造工程。

“布兰德，欢迎加入我们。”穿着耐磨的防护服，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的男人，朝着布兰德伸出了手。

他的身后男男女女都有，全都穿着如锈迹斑斑的防护服。

“这里是整个下层机械的基础，你跟着我开始圆盘的建造。”

布兰德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想不通，那么多的移植了芯片的聪明人，那么多智能型机器人，整个底层的齿轮运转却用最原始的机械和人力。

历时二十年，布兰德从一名有着干净脸庞，洁白牙齿的年轻人，变成了头发打结，满口烟酒味的颓废中年男人，他依旧没有放弃成为一名机械维修师的梦想，这座废材酒馆，就是他一点点打造出来，包括那些老旧的机器人。

半老徐娘卡戴珊扭着臀站到布兰德面前，“你要接这一单吗？”

布兰德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工具丢到一旁。

“我等这个机会很久，有机会砸掉那个破智脑，我不会放过。该找找那些老家伙了！”

“我去打听人类聚集区的消息，你就去'铁锈'那边。”

整个地底一层，从事着体力工作的人，就像这些金属废材一样，锈迹斑斑。

他们是一群没有芯片的穷鬼，处理着整个下层机械区的废料和回炉再造，处理着人类生活区的各种垃圾。

他们自成一派，成为了铁锈，在十几二十年间已经忘了要到人类生活区看看，总觉得满身的锈迹会弄脏那个瑰丽的空中都市和上面的人。

他们好似要被遗忘，在地下世界结婚生子，生下的儿女依旧是穷鬼。

布兰德推开了铁锈的首领家的门。

胶囊房间里，不足十平米的面积。

隐藏在墙壁内的各种家具电器，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老谭。”

坐在金属椅子上的中年男人露出了满口黄牙，他抽着烟，看着布兰德笑道:“你这小子，不守着你那个破酒吧了？”

“老谭，想不想离开这里?”

老谭摇了摇头，“去哪里？这里挺好的，想做什么做什么。”

布兰德摇了摇头，“这里一点都不好，从二十年前，我就一直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这群人放在这个地底的世界。”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芯片，它控制不了我们。”

“你说谁？”老谭把烟头徒手掐灭。

“智脑。”

布兰德大声喊道:

“不管是谁也好，他们从一开始计划的事情也好，就是要把不能听话的人放到这里来，听话的人放在上面。”

“因为我们是自由的，是不受控的，是那些钢铁身上的锈。”

“老谭，现在艾尔市已经乱了，我们也是时候做点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