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村委会门口就挤满了人。
杨进京蹲在台阶上抽着旱烟,眯眼打量着这群年轻人——有刚从县高中毕业的周小虎,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还捧着本《**宣言》;有纺织厂的技术骨干王秀娟,两根麻花辫上扎着红头绳;还有砖窑的刘建军,虽然才二十出头,可那双粗糙的大手已经满是老茧。
“都想好了?”杨进京在台阶上磕了磕烟袋锅,不紧不慢地问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周小虎推了推眼镜,眼神坚定地回答道:“想好了!”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激动,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我在学校就是团支书,回来就是要建设家乡的!”
王秀娟则显得有些腼腆,她绞着衣角,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杨支书,我想像您一样,给大伙办实事。”
刘建军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我嘴笨,但有力气,您指哪我打哪!”
杨进京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庞,这些脸庞充满了朝气和活力,让他不禁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充满激情和决心。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然后郑重地说道:“行,那就从今天开始考察。”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头被扔进了平静的池塘,激起了层层涟漪。
徐老栓拄着拐棍,第一个找上门来。他的步伐有些蹒跚,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焦急:“进京啊,我家那小子虽然混,可也是高中毕业啊……”
\"老徐叔,\"杨进京给他倒了杯茶,\"您家老三要是真想进步,先让他把村西头那条排水沟清了。\"
张翠花更是天天往村委会跑,变着法地夸自家侄子多么能干,最后被杨进京一句\"先把欠集体的五十斤玉米还了\"堵得哑口无言。
最热闹的还要数夜校。原本只有三四十人的课堂,现在挤得水泄不通。宋老师不得不把课桌搬到院子里,借着月光讲课。
\"今晚咱们学《为人民服务》。\"宋老师的声音有些沙哑,\"谁来读一下?\"
\"我来!\"周小虎腾地站起来,捧着课本的手微微发抖,\"'我们的**和**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
年轻人的声音清亮有力,如同一道惊雷,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麻雀。它们扑腾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走了,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
杨进京站在后排的阴影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小伙子,声音倒是挺响亮,不知道实际能力如何呢?”然而,还没等他多想,一场考验就如疾风骤雨般降临了。
秋收刚刚结束,县里突然下达了紧急通知——暴雨即将来袭,要求各村做好防汛准备。杨进京深知这场暴雨的严重性,他连夜召开了党支部会,决定成立一支青年突击队,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周小虎带一队去加固河堤,王秀娟组织妇女转移老弱病残,刘建军负责检查危房。”杨进京分配任务时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所有党员跟我上堤!”他的话语坚定而有力,让人不禁为之振奋。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杨进京和突击队员们毫不畏惧,他们扛着沙袋,在堤坝上来回奔跑,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们身上,打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周小虎的眼镜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但他顾不上这些,依然坚持在最危险的段落巡查。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堤坝的每一处细节,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险情。
王秀娟背着刘奶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安置点走去。刘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王秀娟不敢有丝毫怠慢。泥浆已经漫过了她的膝盖,但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
刘建军更是勇猛异常,他一人扛起两根木桩,硬是堵住了一个管涌。他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守住堤坝,不能让洪水冲垮村庄。
天亮时分,险情终于控制住了。杨进京瘫坐在泥水里,看着这群浑身湿透的年轻人,突然笑了:\"好样的,都是好苗子。\"
考验远未结束。暴雨过后,村里要重建被冲毁的便桥。杨进京故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青年突击队,自己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周小虎带着几个小伙子熬夜画图纸;王秀娟跑前跑后协调建材;刘建军干脆把铺盖卷搬到了工地,吃住都在那里。最让人意外的是徐老三——这个曾经游手好闲的小子,居然主动请缨去县里运水泥,来回六十里路,一天跑了三趟!
便桥竣工那天,全村人都来\"踩新桥\"。老人们摸着结实的栏杆直咂嘴;孩子们在桥上蹦蹦跳跳;连外村的人都绕道过来看稀奇——这座桥比被冲毁的老桥宽了一倍,两边还装了路灯。
\"杨支书,\"周小虎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角了,可眼睛亮得吓人,\"我们想......想申请入党。\"
杨进京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三本鲜红的《党章》,郑重地递了过去。
当晚的支部大会上,三张入党申请书被传阅了一遍又一遍。王铁柱爹激动得直抹眼泪:\"好啊,咱们村后继有人了!\"
就在举手表决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浑身是泥的张虎闯了进来:\"杨哥!县里刚来的通知,要选拔优秀村干部去省党校学习......指名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