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139章 夜读诗经之一三八《衡门》

夜读诗经之一三八

衡门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

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在古老的华夏文明长卷中，《衡门》宛如一幅素淡的水墨画，以简洁质朴的笔触勾勒出独特的生活哲学与精神境界。全诗以看似寻常的生活场景为切入点，通过对简朴栖居、自然馈赠的咏叹，以及层层递进的反问句式，深刻表达了诗人对物质**的超脱态度与对世俗功利的冷静反思，展现出一种超越时代的智慧光芒与精神追求。

首联：“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诗篇一开篇，“衡门”二字便将读者带入一个质朴无华的世界。所谓“衡门”，不过是用横木搭建而成的简陋门庭，既无朱门大户的气派，也无雕梁画栋的华丽，它象征着一种极为简朴的生活环境。在这样的居所之下，诗人却悠然道出“可以栖迟”，“栖迟”二字，尽显从容闲适之态，仿佛在喧嚣尘世中寻得一方宁静的港湾。这里，诗人没有丝毫对简陋居所的抱怨与不满，反而流露出对这种简朴生活的由衷满足与安然自得。这种态度，恰似一股清流，打破了世人对物质享受的盲目追逐，展现出一种淡泊名利、安贫乐道的精神境界，为全诗奠定了宁静自足的情感基调。

第二联：“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紧接着，诗人的目光转向自然之景，“泌之洋洋”描绘出泌水潺潺流淌、浩浩荡荡的生动画面。那清澈的水流，或叮咚作响，或奔腾不息，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是大自然最慷慨的馈赠。而“可以乐饥”一句，更是妙笔生花。在常人眼中，饥饿是痛苦难耐的，唯有丰美的食物才能缓解；但在诗人看来，即使面临物质匮乏的困境，那流淌的泌水、优美的自然景致，也能带来心灵的慰藉，让人忘却饥饿，获得精神上的愉悦与满足。这不仅体现了诗人乐观豁达的生活态度，更深化了对简朴生活的赞美——真正的快乐与满足，并非来自于物质的充裕，而是源于内心对自然与生活的热爱和感悟。

第三联：“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诗的后半部分，诗人笔锋一转，以连续的反问句式展开对世俗观念的思考与批判。“岂其食鱼，必河之鲂？”意思是，难道吃鱼就一定要选择那名贵鲜美的黄河鲂鱼吗？“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即难道娶妻就非得娶齐国姜姓的贵族女子吗？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黄河鲂鱼是鱼类中的珍品，象征着极致的物质享受；而齐国姜姓、宋国子姓的女子，往往出身名门望族，代表着高贵的身份地位。诗人通过这两个反问，鲜明地表达出对这种追求奢华、崇尚门第风气的质疑与否定。他认为，生活中的美好与幸福，不应被物质的贵贱和身份的高低所局限，人们应当以更加务实、平和的心态去看待生活，摒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虚荣与攀比，追求内心真正的需求与满足。这两句诗，犹如一把锐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了当时社会风气的弊端，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

第四联：“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最后这一联，诗人再次以相同的反问句式强化观点。“河之鲤”同样是鱼类中的佳品，“宋之子”也代表着高贵的出身。诗人重复这样的疑问，并非简单的语言重复，而是通过层层递进、反复强调的方式，进一步深化对简朴生活的推崇和对世俗功利观念的批判。在这种回环往复的反问中，诗人的态度更加坚定，情感更加浓烈，让读者深刻感受到他对打破世俗桎梏、追求本真生活的强烈渴望，也使诗歌的主题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整体赏析

《衡门》全诗虽篇幅短小，语言质朴无华，却蕴含着极为深刻的思想内涵与艺术魅力。从结构上看，前两联以描写简朴生活场景与自然之美为主，营造出宁静自足的氛围；后两联则通过反问句式展开议论，表达对世俗观念的批判，层次分明，过渡自然。

在艺术手法上，反问句式的运用堪称一绝。诗人没有直接阐述自己的观点，而是以疑问的形式引发读者的思考，让读者在思索中领悟其中的道理，这种含蓄委婉的表达方式，不仅增强了诗歌的趣味性与感染力，更使诗歌的批判力度更加深刻有力。同时，诗歌将自然景象与生活哲理紧密结合，如“泌之洋洋”的描写，既为诗歌增添了生动的画面感，又烘托出诗人悠然自得的心境，使抽象的哲理变得具体可感，达到了情景交融、浑然天成的艺术境界。

从思想层面来看，《衡门》所传达的安贫乐道、淡泊名利的生活态度，以及对世俗功利的批判精神，具有超越时代的普遍意义。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人们往往容易迷失在对物质财富和外在名利的追逐中，而这首诗犹如一剂清醒剂，提醒我们回归生活的本质，珍视内心的平静与满足，追求真正有价值的人生。它不仅是古代文人精神世界的生动写照，更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我们反复品味与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