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178章 夜读诗经之一七七《六月》

夜读诗经之一七七

六月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六月》译文：

六月急急备战忙，战车修整已停当。四匹雄马强又壮，军旗军服载车上。玁狁气焰正嚣张，我军告急守边疆。周王命我去出征，匡扶王室保家邦。

选四黑马齐相配，训练娴熟守规章。就在今年六月里，我的戎装已穿上。戎装穿好上战场，每日行军三十里。周王命我去出征，辅佐天子保四方。

四马高大又修长，体格强健气昂昂。出兵讨伐玁狁族，建立大功振家邦。将帅威严兵整肃，共同作战守边防。共同作战守边防，安定国家保家乡。

玁狁凶残非软弱，焦获整顿备战忙。侵犯镐京和北方，一直深入到泾阳。我军旗帜绘鸟羽，白色旆旗亮堂堂。大型战车十辆驾，冲锋在前勇难当。

战车坚固又稳当，高低俯仰皆顺畅。四匹雄马步伐齐，训练有素又娴熟。出兵讨伐玁狁族，追至大原收战场。文韬武略尹吉甫，万国榜样威名扬。

吉甫宴饮心欢喜，接受赏赐福泽长。从镐京凯旋转家乡，行军日久思故乡。邀来亲友同宴饮，蒸鳖脍鲤佳肴香。席上作陪还有谁？孝友张仲在身旁。

注释：

? 全诗以周王朝反击玁狁（西周北方部族）的战争为背景，塑造了尹吉甫的名将形象，歌颂其保家卫国的功绩。

? 比物四骊：挑选毛色相同的四匹黑马；闲之维则：训练合乎规范。

? 织文鸟章：军旗上绘有鸟隼图案，象征猛禽威慑；白旆央央：白色飘带鲜明夺目。

? 元戎十乘：大型战车十辆，为前锋破敌；如轾如轩：战车俯仰自如，喻行驶平稳。

? 末章以宴饮场景收束，既显胜利之喜，又衬“孝友”美德，体现周代“文治武功”并重的价值观。

赏析

《诗经·小雅·六月》宛如一幅气势恢宏的历史画卷，生动且深刻地展现了周宣王时期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它不仅是对尹吉甫北伐玁狁这一军事行动的详细记录，更是一部蕴含着丰富历史文化内涵与高尚精神品质的壮丽史诗。透过这首诗，我们仿佛能穿越时空的隧道，亲眼目睹那段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岁月，感受古人对国家的忠诚、对和平的向往以及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

创作背景：时代风云下的战争号角

《六月》诞生于周宣王时期，彼时的周朝，虽已走过漫长岁月，但仍面临着严峻的外部挑战。北方的玁狁部落异常凶悍，时常侵扰周朝边境。他们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边境地区的安宁遭到严重破坏，国家的稳定也受到巨大威胁。在这危急存亡之秋，周宣王果断任命尹吉甫为统帅，率军北伐，旨在击退玁狁，扞卫国土，还百姓以太平。《六月》便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它既是这场战争的生动写照，也是对尹吉甫卓越功绩的热情赞歌。

诗歌结构与叙事手法：严谨有序的战争叙事

全诗共六章，每章八句，结构严谨，层次分明，以时间为贯穿始终的线索，将战争的全过程有条不紊地呈现出来。开篇便以“六月栖栖，戎车既饬”营造出紧张忙碌的战前准备氛围，仿佛能看到士兵们在炎炎六月里，争分夺秒地整顿战车、磨砺兵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最后的冲刺。随后，诗歌依次描述了出征过程中军队的行军、战斗，以及最终的胜利凯旋，层层递进，如同一部精彩的战争纪录片，每一个细节都扣人心弦。

诗歌采用追述的叙事方式，先声夺人，开篇就将读者带入到紧张的战争氛围之中。在描述战争时，巧妙地运用对比手法，将玁狁的凶猛残暴与周军的严整有序进行鲜明对比。一方面，诗中描述玁狁“孔炽”“匪茹”，突出其来势汹汹、不可一世；另一方面，着重刻画周军的“四牡骙骙”“有严有翼”，展现出周军的威武之师形象。这种对比，不仅突出了战争的正义性，更彰显了周军的强大战斗力，让读者深刻感受到正义之师必胜的信念。

语言与艺术特色：诗意与画面的完美融合

在用词方面，《六月》堪称精妙绝伦。大量运用叠词，如“栖栖”形容忙碌不安的状态，“骙骙”描绘战马强壮矫健的身姿，“央央”展现军旗随风飘扬的盛大场景，这些叠词的运用，不仅增强了语言的节奏感和韵律美，读起来朗朗上口，更让诗句富有音乐性，仿佛能听到战场上战马的嘶鸣声、战旗的猎猎声。同时，形容词的巧妙运用也为诗歌增色不少，“修广”形容战马的高大修长，“颙”描绘战马的雄伟健壮，这些精准的词汇，为读者勾勒出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让人身临其境。

诗中的意象生动而鲜明，“四牡骙骙”，四匹高大健壮的战马，仿佛能看到它们在战场上奔腾驰骋，气势磅礴；“白旆央央”，白色的军旗高高飘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象征着周军的威严与荣耀。这些意象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幅幅充满力量与美感的战争画卷，生动地展现了周军的威武之师形象。

思想内涵：正义、英雄与国家意识的交响

《六月》深刻地表达了战争的正义性。诗中着重强调了玁狁的侵扰对周朝造成的巨大威胁，他们烧杀抢掠，破坏了百姓的安宁生活，侵犯了国家的领土主权。周军的北伐，是为了保卫家园、扞卫和平，是正义之举，是为了恢复国家的安宁与稳定。这种对战争正义性的强调，不仅激发了士兵们的斗志，也让后人深刻认识到和平的来之不易，以及扞卫和平的重要性。

对英雄的赞美也是这首诗的重要思想内涵之一。尹吉甫作为北伐的统帅，在诗中被描绘成文武双全、治军有方的英雄形象。他精心筹备，制定周密的战略计划；他指挥若定，带领士兵们冲锋陷阵；他战功赫赫，最终成功击退玁狁，为国家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诗中对他的赞美，不仅是对个人功绩的肯定，更是对英雄精神的敬仰和推崇，激励着后人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要勇敢担当，勇往直前。

同时，诗歌蕴含着强烈的国家意识。它表达了人们对国家安定的深切渴望，以及对周王室的忠诚与拥护。在战争面前，人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为了国家的利益，不惜牺牲个人的生命。这种国家意识，是中华民族凝聚力的重要源泉，它让人们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能够紧密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外敌，保卫国家的尊严和领土完整。

情感表达：从紧张到喜悦的情感升华

诗歌的情感表达丰富而细腻，层次分明。开篇的“六月栖栖，戎车既饬”，通过“栖栖”一词，将战前紧张忙碌、人心惶惶的氛围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感受到战争即将来临的压迫感。随着战争的推进，诗歌中透露出士兵们坚定的战斗意志和对胜利的渴望，这种情感在“薄伐玁狁，以奏肤公”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当战争取得胜利后，诗歌的情感转为胜利的喜悦和欢庆，“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描绘了尹吉甫凯旋而归，接受赏赐和祝贺的场景，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自豪。最后，以“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的宴饮场景作结，展现了战争胜利后人们的欢欣与团结，朋友之间的情谊也在这欢乐的氛围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历史价值：解读周代社会的珍贵密钥

《六月》不仅是一首文学价值极高的诗歌，更是研究周代军事制度、社会生活和文化风貌的重要历史资料。从军事制度方面来看，诗中对周军的战车、战马、兵器等装备的描述，以及军队的编制、行军、作战等方面的记载，为我们了解周代的军事制度提供了珍贵的线索。从社会生活角度，诗歌中描绘的战争场景、士兵的生活以及战后的庆祝活动，让我们对当时的社会生活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同时，诗歌中所体现的国家意识、英雄崇拜等文化观念，也为我们研究周代的文化风貌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它是一扇窗口，透过它，我们可以窥探到周代社会的方方面面，感受那个时代的脉搏。

《六月》以其雄浑磅礴的气势、生动细腻的描写、深刻丰富的思想内涵，成为中国古代战争诗歌的杰出典范。它不仅让我们领略到周军的英勇善战和尹吉甫的英雄风采，更让我们感受到古人对国家的忠诚、对和平的向往以及对英雄的崇敬之情。它是历史与文学的完美结合，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意义，值得我们反复品味、深入研究，让这份珍贵的文化遗产在新时代焕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