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206章 夜读诗经之二零五《北山》

夜读诗经之二零五

北山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

偕偕士子，朝夕从事。

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

嘉我未老，鲜我方将。

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

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

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

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北山》（《诗经·小雅》）

生僻字注音

? 陟（zhi）：登上。

? 杞（qi）：枸杞。

? 偕（xié）偕：健壮貌。

? 靡盬（gu）：无停息（“盬”读gu，止息）。

? 溥（pu）：通“普”，全。

? 牡（mu）：公马。

? 彭（péng）彭：马行不止貌。

? 傍（páng）傍：繁忙貌。

? 鲜（xiǎn）：少，此处指“幸亏”。

? 将（qiāng）：强壮。

? 旅（lu）力：膂力，体力（“旅”通“膂”）。

? 燕燕：安闲貌。

? 息偃（yǎn）：躺着休息。

? 劬（qu）劳：劳苦。

? 栖迟：游息。

? 偃仰：俯仰，指悠闲。

? 鞅（yāng）掌：事务繁忙，无暇整理仪容。

? 湛（dān）乐：过度逸乐（“湛”通“耽”）。

? 咎（jiu）：灾祸。

? 风议：放言高论。

注释

1. 言：语助词，无实义。

2. 王事靡盬：王室事务没有止息（《诗经》常见句式，如《唐风·鸨羽》）。

3. 溥天之下……莫非王臣：天下土地、臣民皆属周王（强调王权至上，后成经典政治话语）。

4. 贤：多、劳（此处为反语，抱怨自己差事繁重）。

5. 四牡彭彭：以战马奔驰喻王事急迫。

6. 嘉我未老……旅力方刚：当权者利用“我”年轻力壮，频繁差遣（含讽刺）。

7. 经营四方：往来奔走处理事务。

8. 对比句式：全诗通过“或……或……”的六组对比，揭露劳逸不均的社会现实（如“燕燕居息”与“尽瘁事国”）。

译文

登上那座北山，采摘枸杞草蔓。

健壮的士子们，朝夕忙碌王事。

王室差事无休无止，心中担忧父母饥寒。

普天之下，无不是君王的土地；

四海之滨，无不是君王的臣属。

大夫分配差事不公，唯独我劳苦最多。

四匹公马奔腾不息，王室事务纷繁忙乱。

当权者赞我尚未衰老，庆幸我正强壮力健。

趁我体力正当盛年，差遣我去经营四方。

有人安闲居家休息，有人为国鞠躬尽瘁；

有人高卧舒适床铺，有人奔波不停劳累。

有人不知民间疾苦，有人忧虑劳苦愁惨；

有人游息悠闲自在，有人王事繁忙难安。

有人沉湎饮酒作乐，有人戒惧灾祸临身；

有人出入高谈阔论，有人事事躬亲竭尽。

解析

? 主题：周代下层官吏的怨愤之作，通过对比“大夫”与“士子”的劳逸不均，揭露统治阶级内部的剥削与不公，表达对“王事靡盬”的不满及对父母的牵挂。

? 艺术特色：

1. 复沓与对比：六组“或……或……”铺陈社会不公，节奏紧凑，情感强烈。

2. 反语与讽刺：“莫非王臣”的堂皇话语与“我从事独贤”的现实形成尖锐反差。

3. 现实主义：以个人遭遇映射普遍社会矛盾，开后世“诉苦诗”先河。

? 名句影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成为中央集权政治的经典表述，后世多引用以强调国家主权。

在《诗经·小雅·谷风之什》的篇章里，《北山》宛如一把锐利的匕首，直刺向社会的痛点，以一位士子的独特视角，奏响了对劳逸不均、大夫分配不公的怨愤之歌，也倾诉着个人在命运洪流中挣扎的无奈。

诗的开篇，一幅看似寻常的画面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陟彼北山，言采其杞。”诗人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登上那座巍峨的北山，俯身采摘枸杞。这一简单的起兴，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采摘枸杞，这本是日常劳作，却暗示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为全诗奠定了劳苦的情感基调。紧接着，诗人自陈道：“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身为一名身强体壮的男子，本应在生活中承担更多责任，然而，他却整日被王室之事缠身，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连照顾父母的时间都没有。这份对父母的牵挂与担忧，如同一把温柔的刀，在诗人忙碌的生活中，划开了一道亲情的伤口，让我们真切感受到他内心的无奈与疲惫。

第二联，诗人的笔触陡然一转，从个人的劳苦上升到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洞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两句气势恢宏的诗句，宛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强调了天下皆为君王所有，天下之人皆为君王之臣的社会准则。然而，在这看似平等的表象下，却隐藏着巨大的不公。“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诗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大夫在分配劳役时严重不公，自己承担的事务远远多于他人，承受着过重的负担。这种强烈的对比，将诗人对大夫不公行径的讽刺与控诉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为诗人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

第三联，诗人继续描绘自己忙碌奔波的生活状态：“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四匹骏马奋力奔跑，马车疾驰，而诗人也在王室事务的驱使下，忙得晕头转向，不得停歇。“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虽然统治者对他的年轻力壮、精力充沛表示赞赏，看似是一种认可，实则是将更多的事务压在他的身上。诗人表面接受赞美，内心却充满了无奈与讽刺。他明白，这种赞美不过是统治者为了让他更加卖命的手段，而自己在这忙碌的生活中，逐渐失去了对命运的掌控，只能在无奈中继续奔波。

第四联，诗人巧妙地运用对比的手法，将不同人的生活状态鲜明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有的人悠然自得，在家中安享清闲；有的人却为了国家的事务，鞠躬尽瘁，不辞辛劳。有的人高卧在床，享受着安逸的时光；有的人却奔波在路上，日夜兼程，不得休息。这一静一动、一逸一劳的对比，如同一把利剑，撕开了社会不公的遮羞布，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社会阶层之间的巨大差异，也让诗人对劳逸不均的怨恨愈发深沉。

第五联，诗人沿着对比的思路，进一步深入挖掘社会的不公：“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有的人对民间的疾苦充耳不闻，生活得逍遥自在；有的人却在忧愁与劳苦中苦苦挣扎。有的人悠闲地度日，或躺或卧，随心所欲；有的人却被王室事务紧紧束缚，忙得焦头烂额。这种对比，不仅让我们看到了社会的黑暗面，更让诗人的情感如火山般爆发，对社会不公的强烈愤慨在字里行间喷薄而出，让读者也不禁为之动容。

最后一联，诗人将对比推向了极致：“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有的人沉溺于饮酒作乐，享受着奢华的生活；有的人却因担心犯错而忧心忡忡。有的人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无所事事；有的人却事事亲为，承担着生活的重压。这一系列极端的对比，将诗人对社会不公的怨恨推向了**，也将他对自身命运的无奈展现得淋漓尽致。诗人在这巨大的不公面前，感到无比的无力，只能在诗中倾诉自己的心声，表达对命运的抗争与对公平的渴望。

纵观全诗，其主题鲜明，通过一位士子的亲身经历和感受，深刻地揭示了劳逸不均、大夫分配不公的社会现实，以及个人在这种环境下对自身命运的无奈与挣扎。在艺术手法上，诗人巧妙地运用了对比和排比的手法，十二个“或”字的排比，如同一连串的重拳，有力地抨击了社会的不公，生动地描绘出不同人的生活状态，使读者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矛盾与冲突的时代。在情感表达上，诗人的情感从最初的劳苦与忧虑，逐渐转化为讽刺与控诉，再到无奈与愤慨，层层递进，如同一首激昂的交响曲，最终汇聚成对社会不公的强烈批判。《北山》这首诗，不仅是诗人个人情感的抒发，更是对那个时代社会现实的深刻反思，让我们在千年之后，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力量与价值。

夜读诗经之二零六

无将大车

无将大车，只自尘兮。

无思百忧，只自疧兮。

无将大车，维尘冥冥。

无思百忧，不出于颎。

无将大车，维尘雍兮。

无思百忧，只自重兮。

在《诗经》那片古老而深邃的诗歌海洋中，《无将大车》宛如一颗小巧却散发着独特光芒的珍珠，以简洁质朴的语言，蕴含着深刻而动人的哲理与情感，宛如一位智者在耳边轻声低语，诉说着对生活的感悟与对内心的抚慰。

诗的开篇，“无将大车，只自尘兮。”诗人仿佛站在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旁，目睹着有人费力地推动着沉重的大车。那车轮滚滚而过，扬起漫天的灰尘，推车之人在这尘雾中忙碌奔波，却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仅仅是让自己浑身沾满了尘土。这看似简单的场景描绘，实则是一个精妙的起兴与比喻。诗人借推车这一行为，巧妙地暗示了生活中那些看似忙碌却徒劳无功的行为，劳碌一场，最终可能只是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纷扰之中，毫无益处可言。紧接着，诗人将笔触从生活中的劳碌转向内心的忧思：“无思百忧，只自疧兮。”他苦口婆心地劝诫自己，也仿佛在劝诫世人，不要让自己陷入无尽的忧愁思虑之中。因为忧愁就如同那推车扬起的尘土，不仅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甚至可能积忧成疾，损害身心的健康。这短短几句，如同一记警钟，敲醒了那些在忧愁的泥沼中苦苦挣扎的灵魂，让人开始反思忧愁的意义与价值。

第二联，诗人进一步深化了这一比喻与感悟：“无将大车，维尘冥冥。”这次，诗人更加细致地描绘了推车时的情景，那飞扬的尘土弥漫开来，遮天蔽日，使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昏暗混沌之中。在这样的情境下，推车之人不仅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也难以找到前行的方向，一切都变得迷茫而无意义。这生动的描写，将劳碌的无意义和盲目性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深切地感受到那种在徒劳中挣扎的无奈。而对于内心的忧思，诗人同样进行了深入的剖析：“无思百忧，不出于颎。”他提醒人们，若是一味地沉浸在无尽的忧思之中，就如同陷入了这漫天的尘土之中，会让自己的心绪变得混乱不堪，难以摆脱困境，无法走出那片阴霾，最终只能在忧愁的漩涡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这不仅是对忧思危害的深刻洞察，更是一种对人们的善意提醒，引导大家学会放下忧愁，回归内心的宁静。

第三联，诗人再次强化了这一意象与情感：“无将大车，维尘雍兮。”再次强调了推车时尘土遮蔽的困境，那厚厚的尘土堆积起来，仿佛要将一切都掩埋，让人在这无尽的尘嚣中感到窒息和绝望。这进一步强化了劳碌的徒劳无功之感，让人们深刻认识到，有些事情，即便我们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可能只是白费力气，最终一无所获。而对于忧思，诗人以更加坚定的语气劝诫道：“无思百忧，只自重兮。”不要过度地去忧思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因为这只会给自己增加沉重的心理负担，让自己在痛苦的深渊中越陷越深，难以解脱。这既是一种自我慰藉，也是一种对人生智慧的深刻领悟，告诉我们要学会放下，学会释怀，以更加轻松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

纵观全诗，其主题深刻而富有启发性。诗人通过对推车这一日常生活场景的细致观察与独特感悟，表达了对劳碌无益和过度忧虑的深刻反思。他劝诫人们不要被无尽的忧愁所困扰，而应学会以一种旷达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挑战与困境。在艺术手法上，诗中运用了重章复叠的形式，每一章的句式和内容都大致相同，只是在个别字词上有所变化。这种反复咏唱的方式，不仅增强了语言的韵律感，使得诗歌读起来朗朗上口，更像是一首悠扬的歌谣，在反复的吟唱中，将诗人的情感和哲理深深烙印在读者的心中，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同时，以推车起兴，将劳碌与忧愁巧妙地联系在一起，通过生动形象的比喻，让抽象的情感和哲理变得具体可感，易于理解。在情感表达上，诗人以一种否定的口吻规劝世人，看似强硬，实则充满了温柔的关怀。而在这旷达的言辞背后，我们也能隐隐感受到诗人对现实的无奈和对命运的感慨。他或许也曾深陷忧愁的泥沼，在经历了无数的挣扎与思考后，才终于领悟到这一人生哲理，从而以诗歌的形式将这份感悟传递给后人。《无将大车》这首诗，虽篇幅简短，却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力量，它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们在生活中迷茫的道路，让我们在面对忧愁与烦恼时，能够学会放下，以更加从容的姿态拥抱生活，是一首值得我们反复品味、深思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