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楼下,就闻到一股饭菜香。
红烧肉、炝锅鱼,还有炖鸡汤的香味混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敲开门,是苏明强那张堆满假笑的脸。
\"爸?您怎么来了?\"
苏明强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厨房。
苏建国没理他,径直走进屋。
老爷子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老太太在一旁织毛衣,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爹,娘,住得还行?\"
苏建国问道。
老爷子放下报纸,哼了一声。
\"比你那儿强。\"
老太太赶紧打圆场。
\"明强和金花可孝顺了,今早还特意去买豆浆油条。\"
正说着,李金花端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看见苏建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堆起笑容。
\"爸,您来了?正好饭好了,一起吃点?\"
苏建国打量着她。
李金花今天穿了件素净的蓝布衫,头发规规矩矩地扎在脑后,完全不像平时那个花枝招展的大儿媳。
更反常的是,她右手上缠着纱布,动作有些笨拙。
\"手怎么了?\"
苏建国问。
李金花眼神闪烁。
\"切、切菜不小心...\"
老爷子突然咳嗽一声,李金花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低下头。
\"我、我去盛饭。\"
苏建国眯起眼睛,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老爷子当年在战场上练就的火眼金睛,收拾李金花这种货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饭桌上,李金花殷勤地给每个人盛饭夹菜,乖得像换了个人。
苏明强在一旁赔着笑,额头上的汗就没干过。
\"爸,您尝尝这个红烧肉。\"
李金花夹了块肉放到苏建国碗里,声音甜得发腻。
苏建国没动筷子,只是盯着她。
\"金花,你爹妈和你哥,在派出所还好吗?\"
李金花的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
她强撑着笑脸。
\"还、还好...爷爷说了,过几天就让他们出来...\"
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
\"那得看某些人表现。\"
李金花脸色煞白,连连点头。
\"是,是,我一定好好表现。\"
苏建国心里暗笑,看来老爷子是真把这儿媳妇收拾服帖了。
他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起身告辞,实在不想多看大儿子那副嘴脸。
\"爹,您不多坐会儿?\"
苏明强送他到门口,搓着手问。
“看到你就烦,一边去。”
苏建国直接无视了大儿子的殷勤。
苏明强额头渗出冷汗。
\"是,是...\"
\"告诉你媳妇。\"
苏建国压低声音。
\"再敢耍花样,她娘家人在派出所住一辈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后传来苏明强唯唯诺诺的应声,听得他一阵恶心。
骑上自行车,眼看太阳西沉,苏建国打道回府。
刚拐进胡同,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建国心头一紧,加快脚步。
声音是从自家院里传出来的,是王秀兰的声音!
他扔下自行车冲进院子,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瞬间凝固。。
一副简易担架摆在院中央,上面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
王秀兰跪在旁边,死死抓着那人的手,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苏玉芬和几个邻居围在一旁,手忙脚乱地递毛巾、端水。
\"怎么回事?\"
苏建国厉声问道。
众人回头,见是苏家主事人回来了,自动让开一条路。
苏建国这才看清担架上的人。
正是他的二儿子苏明德!
二儿子那张原本白净的脸现在肿得像猪头,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角还在渗血。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没一块好的。
\"当家的!\"
王秀兰看见他,哭得更凶了。
\"明德...明德他...\"
\"谁干的?\"
苏建国声音低沉得可怕。
邻居张婶上前。
\"老苏,刚才有人把明德送来的,说是胡同口发现的。浑身是血,他身上又没钱,就。\"
\"送医院啊!愣着干什么!\"
苏建国暴喝一声,震得众人一哆嗦。
他蹲下身检查儿子的伤势。
鼻梁断了,肋骨可能也有问题,最严重的是后脑勺的血迹,已经凝结成黑红色。
\"去把你那两个哥都找来!\"
苏建国对苏玉芬吼道,随即转向邻居们。
\"劳驾几位,帮我抬去医院。\"
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起担架。
苏建国在前头开路,心里翻江倒海。
虽然前世二儿子不孝,虽然这辈子他刚把二儿子赶出家门,但那毕竟是他的种!他可以打可以骂,别人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去医院的路上,苏建国注意到苏明德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掰开一看,是张二寸照片,上面是个烫着卷发的年轻姑娘,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半。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刘美娟\"三个字,字迹娟秀。
苏建国眯起眼睛,想起上辈子那个刻薄的二儿媳妇。
看来,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众人将苏明德送到了医院,当即开始抢救。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照在苏建国铁青的脸上。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长椅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自己心上。
\"爸!\"
苏玉珍尖锐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苏建国抬头,看见小女儿带着老大苏明强和老三苏明富急匆匆跑来。
这个时候,虽然在家,三兄弟之间不合,但是,在对外方面,三兄弟还是会站在一起的。
\"老二怎么样了?\"
苏明强喘着粗气问道,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扭曲。
\"哪个王八蛋干的?我非弄死他不可!\"
苏建国冷冷地扫了大儿子一眼。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先等医生出来再说。\"
苏明富声音有些发抖道。
\"爸,要不要我去叫几个同学来?我同学有几个练散打的...\"
\"都给我闭嘴!\"
苏建国一声低喝,三个孩子立刻噤若寒蝉。
他指了指长椅。
\"坐下等。\"
走廊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无声地亮着。
苏建国摸出烟盒,点上一根,路过的护士看都没看他。
王秀兰坐在长椅另一端,手里攥着块手帕,已经哭得眼睛红肿。
苏玉珍挨着母亲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二哥会没事的。\"
苏玉珍小声安慰道,声音里却没什么底气。
苏建国盯着手术室的门,思绪却飘回了前世。
他记得前世老二结婚后过得并不好,那个刘美娟仗着父亲是工商局长,在家里作威作福。
老二为了巴结岳父,连亲爹生病都不回来看一眼。可现在...
\"苏明德家属!\"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
苏建国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医生面前。
\"我是他爹,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张疲惫的脸。
\"病人肋骨断了两根,鼻梁骨折,有轻微脑震荡。已经做了处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王秀兰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被苏玉珍及时扶住。
\"什么时候能醒?\"
苏建国沉声问道。
\"麻药过了已经醒了,不过...\"
医生犹豫了一下。
\"病人情绪可能会不太稳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建国点点头,从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给医生。
\"多谢大夫,一点心意。\"
医生连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正推让间,护士推着病床从手术室出来。
床上的苏明德脸色惨白,鼻子上贴着厚厚的纱布,胸口缠满绷带,像个破碎的布娃娃。
\"明德!\"
王秀兰扑到床边,眼泪又涌了出来。
\"妈...我没事...\"
苏明德虚弱地睁开眼,声音细如蚊呐。
苏建国站在床尾,他注意到苏明德的眼睛虽然睁着,却没有焦距,像是透过他们在看别的什么人。
\"美娟...美娟...\"
苏明德突然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你为什么...骗我...\"
苏建国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
\"老二,你说清楚,谁打的你?是不是那个刘美娟?\"
苏明德的眼神涣散,似乎没听见父亲的问话,只是不停地重复着。
\"彩礼...两千块...娟儿...娟儿。\"
苏明强听到这话,猛地一拍大腿。
\"操!我就知道那个娘们不是好东西!\"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
\"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站住!\"
苏建国一声暴喝。
\"你连人在哪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苏明强不甘心地停下脚步,拳头攥得咯咯响。
\"爸,难道就这么算了?老二都被打成这样了!\"
苏建国没理大儿子,俯身凑近苏明德。
\"老二,告诉爹,是谁打的你?是不是刘美娟那个相好的?\"
苏明德的眼皮颤了颤,似乎用尽全力才挤出几个字。
“纺织厂...王...副厂长儿子...”
\"好!\"
苏建国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苏建国并没有让大儿子跟三儿子去找人,他还是苏家的一家之主,这种事情,要他来解决
医院走廊内,苏建国站在病房门口,手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