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
“等结了婚,你睡地板,我和美娟睡床,听见没?“
苏明德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昨晚的伤、一天的饥饿、现在的打击,所有痛苦一起涌上来,他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啧,还给我跪下了?“
男人夸张地摇头。
“美娟,你这眼光也太差了吧?这是要给我当儿子啊,来,儿子,叫爹。“
刘美娟厌恶地皱眉。
“赶紧滚吧,看见你就恶心。记住,彩礼钱一分不能少,婚礼照常举行。要是敢说出去...“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
“我爸是工商局长,弄死你就像踩死只蚂蚁。“
两人大笑着离开,留下苏明德跪在肮脏的小巷里。
苏明德跪在那里,耳边回荡着刘美娟和王副厂长儿子肆无忌惮的笑声。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
远处传来的娇笑声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今晚去你那儿...记得买我爱吃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苏明德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的视线落在身旁那块沾血的砖头上,模糊的视野里,那块砖头仿佛在发光。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从苏明德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猛地抓起砖头,踉跄着站起来,双腿因愤怒而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朝巷口那对男女冲去。
“刘美娟!我杀了你们!“
王副厂长儿子闻声回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看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疯子,高举着砖头朝他们扑来。
砖块上还沾着苏明德手掌的血。
“操!这疯子!“
王副厂长儿子一把推开刘美娟,下意识一脚踹出。
“你他妈找死!“
他怒吼着。
这一脚正好踹到了苏明德的腹部。
苏明德被踹得后退两步,后背撞在砖墙上,肺里的空气被挤压一空。
但他很快又扑了上来,像条疯狗一样。
“畜生!你们这对狗男女!“
苏明德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王副厂长儿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住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比苏明德高大半个头,体重至少多出三十斤,平时又经常打篮球,身体素质根本不是瘦弱的苏明德能比的。
“滚开!“
他一记勾拳打在苏明德下巴上。
苏明德脑袋猛地后仰,后脑勺再次撞在墙上。
眼前金星乱冒,嘴里泛起血腥味。
但他死死攥着那块砖头,在眩晕中胡乱挥舞。
“啪!“
砖头意外地擦过王副厂长儿子的手臂,顿时划开一道口子。
“草,还特么敢打我!“
王副厂长儿子的表情瞬间扭曲。
他彻底暴怒了,一把揪住苏明德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苏明德的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脊椎传来一阵剧痛,呼吸为之一窒。
还没等他缓过气来,一只锃亮的皮鞋已经踩在了他的胸口。
“就凭你也配跟我动手?“
王副厂长儿子狞笑着,脚下用力碾压。
“看看你这副德行,跟条野狗似的!“
苏明德拼命挣扎,但对方体重全部压在胸口,他只觉得肋骨都要断了。
手中的砖头早已不知掉在哪里,只能徒劳地抓挠对方的裤腿。
“放开...我...“
苏明德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王副厂长儿子俯下身,一把揪住苏明德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来,又狠狠砸向地面。
“砰!“
后脑勺与水泥地亲密接触的声音令人牙酸。
苏明德的视野瞬间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飞。
“就你这种废物也配娶美娟?“
王副厂长儿子说着,又是一记耳光扇在苏明德脸上。
“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苏明德的脸颊迅速肿起,嘴角裂开,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我...杀了你...“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突然一口咬在王副厂长儿子的手腕上。
“啊!“
王副厂长儿子痛呼一声,本能地松开了手。
苏明德趁机翻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推开。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疯狂而决绝。
“来啊!继续啊!“
他嘶吼着,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王副厂长儿子被这气势震住了片刻,但很快又露出轻蔑的笑容。
他整了整被扯乱的西装,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递给一旁的刘美娟。
“宝贝,帮我拿着。“
他温柔地说,转头看向苏明德时却眼神阴冷。
“看我怎么收拾这条疯狗。“
苏明德喘着粗气,他看到王副厂长儿子摆出一个拳击姿势,动作标准而优雅,显然是练过的。
第一记直拳就精准地击中苏明德的鼻梁。
他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随即温热的液体涌出鼻腔,流进嘴里,又咸又腥。
第二记勾拳打在太阳穴上,苏明德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就这点本事?“
王副厂长儿子嘲笑道,一脚踹在苏明德肩膀上,将他踢翻在地。
“刚才不是挺凶的吗?“
苏明德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他的视野已经变成了一片红色,耳朵里充斥着血液流动的轰鸣声。
但他还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指在水泥地上抓挠,指甲都翻了起来。
“啧啧,真可怜。“
刘美娟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冷漠而轻蔑。
“像条蛆一样在地上爬。“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苏明德的心脏。
他抬起头,透过血红的视野看到刘美娟站在那里,手里挽着王副厂长儿子的外套,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
“美...娟...“
苏明德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刘美娟后退一步,像是怕被弄脏一样。
“别叫我名字,恶心。“
王副厂长儿子冷笑一声,抬起锃亮的皮鞋,对准苏明德的脑袋狠狠踢了下去。
“砰!“
鞋尖与头骨碰撞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苏明德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了。
“不会死了吧?“
刘美娟有些紧张地问。
王副厂长儿子蹲下身,探了探苏明德的鼻息。
“还有气,这废物命挺硬。“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
“走吧,别管他了。“
刘美娟点点头,挽着王副厂长儿子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巷子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苏明德微弱的呼吸声。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将血迹映得更加刺目。
不知过了多久,苏明德的手指再次动了动。
他艰难地翻过身,仰面朝天。
“啊...啊...“
他试图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然后是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生活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到这条阴暗小巷里躺着一个心碎的男人。
苏明德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破碎,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
他笑得浑身发抖,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变成了呜咽,最后化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回荡在空旷的小巷里。
与此同时。
苏建国推着自行车走出信托商店,抬头看了看天色。
六月的太阳已经西斜,但热度丝毫未减,晒得他后脖颈火辣辣的疼。
\"老苏,真不再看看了?\"
店主老张跟出来,递给他一根大前门。
苏建国接过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摇摇头。
\"今天看的这几套都不合适,要么太破,要么位置不好。\"
老张吐了个烟圈,眯起眼睛。
\"你要的那种独门独院,产权清晰的,现在确实不好找。不过...\"
他压低声音。
\"我听说东四那边有套三进的,房主是个遗老遗少,急着出手。\"
苏建国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多大?多少钱?\"
\"具体不清楚,明天我帮你打听打听。\"
老张拍拍他肩膀。
\"你这老小子,最近发财了?连着两天看房子。\"
苏建国笑而不答,把烟别在耳后,跨上自行车。
\"明天我再来。\"
蹬着车离开琉璃厂,苏建国心里盘算着。
今天看的几套四合院,要么产权有问题,要么将来拆迁补偿少,都不如昨天买的那套西四的院子。
他记得前世东四那片拆迁晚,补偿标准也低,不如西四划算。
自行车拐上长安街,苏建国突然想起什么,调转车头往轧钢厂家属院方向骑去。
老爷子老太太在大儿子家住两天了,他得去看看情况。
家属院门口,几个老太太正坐在树荫下乘凉。
看见苏建国,她们立刻停止闲聊,齐刷刷地看过来。
\"老苏啊,来看你爹娘?\"
居委会王主任笑眯眯地问。
苏建国点点头,锁好自行车。
\"老爷子住得惯吗?\"
王主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惯,怎么不惯。今早还看见你爹在院里打太极拳呢。\"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
\"就是你家明强媳妇...\"
\"金花怎么了?\"
苏建国皱眉。
\"没什么,就是...\"
王主任欲言又止。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建国心里一沉,快步走向大儿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