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鎏金铃铛震得人耳膜生疼,沈清歌肩头的血顺着玄铁簪滴落,在符咒纹路上蜿蜒出诡异的图腾。
萧煜反手抹了把嘴角血渍,忽然盯着她掌心血字低笑:\"丙字位?
沈大夫可算想起《九宫药典》里的排兵布阵了?\"
\"闭嘴。\"沈清歌撕下裙摆缠住伤口,染血的手指精准点向东南角:\"坤位两人下盘虚浮,震位那个刀柄镶着翡翠——你扮成他。\"
萧煜眼底掠过精光,玄铁扇\"唰\"地展开。
当第七枚弯刀劈来时,他故意踉跄半步,扇骨勾住对方腰带猛地拽近。
浓雾里响起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再转身时,黑衣人的银丝面具已覆在他脸上。
\"借刀一用。\"沙哑的嗓音与那倒霉鬼如出一辙,萧煜拎着弯刀混入敌阵,刀锋却悄然转向。
沈清歌屏息数着雾中倒下的黑影——第三声闷哼响起时,她突然将银针扎进脚边青石。
地底传来窸窣响动,无数蓝荧荧的毒蝎破土而出,精准扑向手腕系着金蚕丝的黑衣人。
这是她方才用自己血为引调配的驱虫散,混着萧煜玉髓里残留的鲛人珠粉,专克苗疆蛊虫。
\"坤位!\"沈清歌突然厉喝。
萧煜的弯刀应声穿透同伴后心,刀尖却挑着个鎏金铃铛掷向半空。
铃身炸开的瞬间,漫天金粉簌簌而落,沾到金蚕丝便燃起幽蓝火焰。
惨叫声中,有个黑影踉跄撞向废井。
沈清歌袖中银丝倏地缠住那人脚踝,萧煜的刀已架上他脖颈:\"这金丝挺眼熟啊?
三年前南疆进贡的百丈蚕,圣上赐给工部尚书的好像正巧是这个数?\"
面具揭开的刹那,沈清歌瞳孔骤缩。
刀疤从眉骨贯穿到下颌,正是上月暴毙的御前侍卫统领!
\"林大人诈尸的本事不错。\"萧煜指尖弹出一枚朱红药丸,\"不如尝尝新炼的七日欢?
听说肠穿肚烂时还能闻到梅香呢。\"药丸触到舌尖的瞬间,对方突然抽搐着摸向胸口。
沈清歌银针快他一步封住穴位,从内襟扯出半截密信。
火漆印着五爪蟠龙,撕开却是空白——她突然将信纸按在还在渗血的伤口上,朱砂字迹渐次浮现。
\"好个移花接木。\"萧煜用刀尖挑起信纸,\"用皇族密笺誊抄江湖追杀令,徐阁老当真是老糊涂了。\"他忽然贴近俘虏耳畔,\"你说要是圣上知道,他亲赐的金蚕丝被淬了苗疆蛊毒......\"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沈清歌旋身甩出三枚银针,钉住疾射而来的袖箭。
箭簇刻着工部匠造印记,尾羽却沾着苗疆特有的孔雀磷粉。
萧煜大笑着一脚踩碎袖箭:\"徐老狗倒是周全!\"玄铁扇猛地展开,十二根扇骨竟弹出细如牛毛的毒针。
浓雾里接连响起重物倒地声,最后那根金蚕丝\"啪\"地断裂在废井边缘。
沈清歌突然按住他手腕:\"留活口!井底有......\"
话未说完,幸存的三个黑衣人突然七窍流血。
萧煜皱眉掰开其中一人的嘴:\"啧,改良过的鹤顶红。\"却在触及对方衣领时顿住——里衬绣着半朵金线木槿,针脚与三日前太后赐给徐贵妃的锦袍如出一辙。
\"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清场了。\"沈清歌将染血的密信叠进银针包,忽然踉跄扶住井沿。
她肩头伤口不知何时泛着青黑,分明是早前石壁符文里藏的蛊毒发作了。
萧煜眸色骤沉,扯下那人衣领塞进她手里:\"抓紧。\"背起人就往废井里跳。
下坠的疾风中,他咬开腕间暗扣,鲛人珠幽光映出井壁密密麻麻的暗格——全是制式统一的鎏金铃铛。
\"徐府暗桩,工部密道,皇族金蚕丝......\"沈清歌虚弱的声音带着冷意,\"这位重臣的手,怕是早就伸进禁宫了。\"
井底寒潭浸透衣衫时,萧煜忽然托起她下颌:\"沈清歌,记不记得及笄礼那尊药王像?\"没等她反应,他猛地咬破指尖按在她眉心,\"我娘留下的血咒,便宜你了。\"
剧痛袭来的瞬间,沈清歌恍惚看见他颈后浮现的凤凰纹。
原来苗疆巫医说的\"至亲血脉\",从来都不是指沈院判......
寒潭深处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无数鎏金铃铛自井壁弹出。
萧煜将染血的衣领缠上沈清歌手腕,那半朵木槿花浸了血,竟在月光下显露出完整的皇室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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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暗流裹着鎏金铃铛撞在石壁上,萧煜借着鲛人珠的幽光,用染血的木槿花图腾割开第七块青砖。
当机括声与宫墙更漏重合的刹那,汩汩寒潭竟分出一条直通御书房的密道。
\"徐尚书倒是替我们省了叩阍的功夫。\"萧煜背起昏迷的沈清歌,指腹碾碎三颗解毒丹抹在她泛青的伤口。
血咒灼烧的凤凰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将蛊毒逼成细线游走于银针封住的穴位。
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御前侍卫的惊呼被萧煜掷出的鎏金铃铛打断。
染血的密信堪堪落在皇帝批红的奏折上,浸着苗疆蛊毒的金蚕丝仍在渗出幽蓝磷火。
\"好个移花接木!\"龙纹烛台\"当啷\"砸在徐阁老请安的折子上,皇帝攥着显影密信的手背青筋暴起,\"工部匠造的箭簇,南疆贡品的磷粉,连太后赏赐的绣娘都成了暗桩——\"
沈清歌恰在此刻呛出一口黑血,银针包滚落时散开的密信竟有十二封之多。
萧煜单膝点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掌心暗扣的玄铁扇却将最后那封密信挑到灯烛前。
\"陛下可认得这个?\"扇骨敲在信尾墨迹斑驳的印记上,半朵金线木槿浸了烛泪,渐渐显露出完整的皇室暗纹,\"三年前臣在雁门关剿匪,匪首身上也有这般巧夺天工的绣品。\"
五更天的晨钟震落枝头积雪时,徐府三百口人已跪满朱雀街。
禁军从尚书府暗阁搜出的鎏金铃铛堆成小山,每个铃舌都刻着工部暗码。
沈清歌裹着御赐的狐裘靠在萧煜肩头,看刑场血迹被纷纷扬扬的大雪掩成刺目的白。
\"朕许你们一个恩典。\"皇帝将沾着朱砂的狼毫掷进笔洗,目光掠过沈清歌眉心血咒未褪的残痕,\"太医院院判之女救驾有功,擢升四品司药女官;萧卿既不愿承袭侯爵,那便领皇城司指挥使的缺吧。\"
萧煜叩谢的姿势仍带着三分纨绔气,掌心却与沈清歌十指紧扣。
直到捧着赏赐的宫人鱼贯而出,他才贴着怀中人泛凉的耳垂轻笑:\"沈司药可要查验御赐的百年老参?
我瞧着不如你昨夜喂我的那口......\"
\"萧指挥使不如先解释血咒之事。\"沈清歌指尖抵住他心口,袖中银针却挑开他颈后衣领——褪色的凤凰纹在晨曦下泛着蛊毒特有的青紫,\"苗疆巫医的至亲血脉,萧侯爷知道自家夫人来自南疆王庭么?\"
笑声凝在喉咙,萧煜突然将人抵在梅树下。
昨夜厮杀的戾气混着药香沁入呼吸,他沾着雪水的指尖抚过她眉心血痕:\"二十年前我娘用这个咒术保我性命时,可没说会便宜某个小医女......\"
未尽的话语被宫道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
刑部侍郎捧着染血的木匣跪在阶前,徐阁老临刑前咬碎的第三颗后槽牙里,竟藏着一枚刻着\"天机\"二字的玄铁令。
沈清歌突然按住萧煜去接木匣的手。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刮过令牌边缘,捻起星点朱砂混着孔雀石的碎末——正是三日前太后赏给各宫嫔妃的胭脂配方。
\"看来徐大人至死都在替人豢养死士。\"萧煜笑着将令牌抛给侍卫,玄铁扇却不着痕迹地割破刑部侍郎的袖口。
当半片绣着古怪符咒的里衬飘落时,沈清歌瞳孔里映出他翕动的唇形。
那是苗疆巫蛊世家的血祭图腾,与她昨夜在废井幻象中看到的......分毫不差。
暮色染红宫墙时,萧煜把玩着那枚玄铁令站在诏狱暗室。
水牢倒影中浮现的,却是三年前雁门关外那个戴着同样令牌的黑衣人——当时穿透他胸口的弯刀,正刻着工部匠造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