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山风卷着腐叶擦过沈清歌的裙角,萧煜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渗进她腕间的旧伤疤。
林羽的刀柄不时撞响腰间酒葫芦,惊起枯枝上打盹的乌鸦。
\"断肠草长在滇南。\"萧煜突然折断一截带血的荆条,青玉扳指在晨曦里泛着冷光,\"三皇子府的暗桩上月刚劫了南诏贡船。\"
沈清歌指腹抚过树皮上的黏液,药箱里的紫玉杵突然嗡嗡震颤。
她还未开口,萧煜已揽住她的腰腾空跃起,三枚淬毒的蒺藜钉擦着林羽的刀锋嵌入腐木。
\"西南三十步!\"林羽旋身劈开藤蔓,露出半截断裂的机栝弦丝。
萧煜袖中银丝倏然缠住沈清歌腰间绦带,将她稳稳推至巨石后方。
箭雨破空声里,沈清歌嗅到萧煜衣襟残留的龙脑香混着血腥。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正往蒺藜钉上撒朱砂粉,嘴角还噙着惯常的轻佻笑意:\"娘子可要替为夫记着,这是第七次救命之恩。\"
\"六次。\"沈清歌的银针精准刺穿他袖口毒囊,淡紫色药粉随风飘向箭矢来处,\"上元节那晚明明是我用金蝉蛊——\"
凄厉鸦鸣吞没了未尽的话语。
林羽的玄铁刀劈开最后一道箭阵,刀身映出树干上新鲜的血手印。
萧煜突然用染血的荆条挑起沈清歌一缕青丝:\"看来有人急着带我们逛花园呢。\"
日影西斜时,腐叶堆里开始出现零星的银瓜子。
沈清歌药杵尖端沾起一粒细看,青铜虎符的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林羽突然用刀鞘挑起条状青石,石缝里蜷缩着半只金线蛹。
\"是苗疆傀儡蛊。\"沈清歌指尖发颤,当年太医院焚毁的蛊虫图谱倏然浮现在眼前。
萧煜的扳指忽然贴上她冰凉的后颈,温热气息拂过她颤抖的睫毛:\"好姑娘,数三下。\"
当林羽第三声咳嗽响起时,萧煜袖中银丝已缠住百步外的青铜铃。
山风卷着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沈清歌的药箱突然自动弹开暗格,磁石正吸着满地银瓜子拼成残缺的舆图。
\"清水渡往北...\"林羽的刀尖在地上划出深痕,突然瞪大眼睛,\"这不是二十年前骠骑大将军的埋骨地?\"
萧煜的笑声惊飞了归巢的倦鸟。
他慢条斯理地将沈清歌的绦带系上自己手腕,玉色穗子垂在还在渗血的箭伤旁:\"看来有人备了份大礼,要给我们讲个老故事。\"
暮色彻底吞没山林时,三人的影子在岩壁上融成扭曲的巨兽。
沈清歌忽然按住心口装金蝉蛊的玉瓶,林中此起彼伏的虫鸣不知何时已归于死寂。
萧煜染血的指尖轻轻叩响岩壁,空洞回声里隐约传来铁器相撞的清脆响动。
\"怕么?\"他转身时,袖中暗器却将沈清歌护在身后三尺安全处。
少女将银针别在他撕裂的衣襟,沾染药香的帕子拂过他结血痂的下颌:\"该怕的是设局之人。\"
最后一缕天光湮灭的瞬间,林羽的酒葫芦突然滚向东南方。
萧煜腕间银丝在黑暗中绽出幽蓝磷光,照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刀斧凿痕——那分明是军营才用的暗哨标记。
沈清歌的药杵突然指向头顶,夜风里飘来丝缕血腥气。
萧煜笑着将她的绦带缠紧三圈,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像是无数靴底同时碾碎秋霜。
血色残阳将山谷染成锈铜色时,林羽的刀锋正挑开第十三枚蒺藜钉。
萧煜突然按住沈清歌的手腕,她药箱里那支拼成舆图的磁石针突然开始疯狂颤动,银瓜子在地面跳起诡异的舞蹈。
\"西南巽位。\"萧煜的玉扳指擦过沈清歌耳垂,将淬毒的银针别进她发髻。
话音未落,三十六个玄甲杀手如同从地底爬出的恶鬼,青铜面具上刻着的饕餮纹在暮色里扭曲成活物。
林羽仰头灌下最后一口烈酒,酒葫芦砸在岩壁的脆响惊飞了寒鸦。
萧煜袖中银丝缠住沈清歌腰间绦带,将她甩向三丈外的鹰嘴岩:\"数到七——\"
第二声尚未出口,杀手们的铁索阵已如毒蛇绞杀而来。
萧煜旋身时青玉扳指迸出幽蓝磷火,照出最先扑来的杀手颈间暗红色胎记。
林羽的玄铁刀劈开两道锁链,刀刃刮擦的火星点燃了枯藤。
\"当心硫磺!\"沈清歌的银针穿透燃烧的藤蔓,药粉裹着灰烬撒向东南角。
三个杀手突然踉跄着抓挠喉咙,他们铁甲缝隙里竟钻出细如发丝的金线虫。
萧煜的笑声混着金铁相击声格外刺耳。
他袖中飞出十二枚青铜铃,精准缠住杀手脚踝:\"好姑娘,该第三声了!\"沈清歌的药杵重重砸向岩缝,磁石针带着银瓜子突然飞射而出,将六个杀手钉成北斗七星的缺口。
林羽的刀柄撞在第七个杀手的青铜面具上,裂纹里渗出腥臭的绿色黏液。
萧煜突然扯断腕间银丝,染血的丝线如蛛网罩住西北方三个杀手。
沈清歌看见他撕裂的袖口露出半截青黑脉络,心口猛地揪紧——那是三更阎罗散的毒痕。
\"看阵眼!\"林羽突然暴喝。
萧煜指尖银针擦着沈清歌鬓发飞过,刺入岩壁上某个凹陷的饕餮眼珠。
整个山谷突然震颤,杀手们的铁索竟互相绞缠,两个玄甲人硬生生被同伴的兵器勒断颈骨。
沈清歌的药箱突然弹开暗格,金蝉蛊振翅的嗡鸣让满地银瓜子跳起半尺高。
她终于看清那些杀手铁甲内侧的反光——每片甲叶背面都刻着缩小版的青铜虎符纹。
\"是活人傀儡!\"她失声喊道,指尖金针已沾上自己的心头血。
萧煜却抢先一步咬破手指,将血珠弹进她欲启的唇间:\"好姑娘,这个得留给洞房花烛。\"
血腥味在齿间炸开的瞬间,沈清歌看见令她肝胆俱裂的画面——萧煜后背空门大露,两柄淬毒铁索正朝他心口袭来。
她发间的银针还未出手,林羽的酒葫芦突然在岩壁上炸开,飞溅的瓷片竟精准嵌入杀手眼窝。
\"第七声!\"萧煜的银丝缠住沈清歌脚踝将她拽离战圈,自己却迎着铁索翻身跃起。
青玉扳指碎裂的脆响中,漫天磷火突然化作青色毒雾,将八个杀手困在北斗星位里互相残杀。
沈清歌的银针在掌心攥出血痕。
她看见萧煜落地时踉跄了半步,染血的绦带在暮色里像条垂死的蛇。
林羽的刀插在第三个杀手胸腔里来不及拔出,正徒手拧断第四个杀手的铁索。
当最后一名杀手的青铜面具裂成碎片时,山谷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沈清歌的药杵还抵在装着金蝉蛊的玉瓶上,却发现满地银瓜子不知何时已拼成新的图案——半枚染血的虎符,正指向他们来时的清水渡。
萧煜用染血的荆条挑起片碎甲,甲片背面黏着半只金线蛹的尸体。
他突然笑出声,指尖却将沈清歌的绦带又系紧三分:\"看来有人等不及要给我们看完整版舆图了。\"
林羽拔刀时带起一蓬腥土,刀刃上粘着的绿色黏液突然开始蠕动。
沈清歌的药杵还未碰到那东西,黏液竟化作青烟钻入地缝。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这次的声音却整齐得像送葬队伍的脚步声。
萧煜突然将沈清歌推向林羽,自己却朝着反方向撕开染毒的中衣。
沈清歌看见他后背渗血的绷带下,隐约浮现出与银瓜子拼图相同的虎符纹路。
夜风卷着硫磺味掠过她颤抖的指尖,药箱里的磁石针突然全部指向北方岩壁。
那里本应坚硬的石面,此刻正渗出新鲜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