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血迹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那幽蓝如鬼魅的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
沈清歌被萧煜拽进假山阴影时,指尖还残留着护心镜金蚕丝细腻而温热的触感,那余温仿佛带着母亲曾经的温度。
宫墙外,梆子声忽远忽近,沉闷的声响像是被人故意敲乱了时辰,一下下撞击着沈清歌和萧煜的心。
\"东南角第三队禁军。\"萧煜用染血的袖口抹了把脸,虎口处新添的刀伤还在渗血,那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每过半炷香就摸一次腰牌。\"
沈清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带队侍卫每隔片刻就要确认腰牌位置。
侍卫们的动作机械而麻木,眼神空洞,犹如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她忽然想起御医院存档里那批失踪的曼陀罗根——能叫人神志混沌却保持肌肉记忆的毒物,正与这些侍卫瞳孔涣散却步伐整齐的症状吻合。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曼陀罗淡淡的苦涩气味。
两人贴着琉璃照壁潜行,冰冷的琉璃触感从指尖传来。
萧煜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
那是半块雕着并蒂莲的玉佩,温润的质地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边缘还沾着御膳房特供胭脂鹅脯的油渍,散发着油腻的香气。
\"当日在太后宴席...\"沈清歌话音未落,萧煜突然揽着她腰身翻上飞檐。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底下巡逻的侍卫齐刷刷仰头,脖颈转动的角度竟分毫不差,活像被丝线牵着的傀儡。
他们的动作僵硬,关节摩擦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大殿鎏金门扉虚掩着,漏出的烛光里晃动着数道扭曲人影。
那烛光摇曳不定,发出轻微的毕剥声。
沈清歌正要凑近窗棂,萧煜突然捏住她手腕,沾着血在掌心写了个\"叁\"字——这是他们追查靛青粉末时约定的暗号,代表三年前苏昭容悬梁的旧案。
那血在掌心的触感冰凉。
\"好侄女,可让叔父等得心焦。\"紫檀屏风后转出个绛紫色官袍的身影,宰相赵崇明抚着腰间玉带,靴底碾过满地破碎的九转连心针,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娘亲若知晓你用她独创针法缝护心镜,怕是要气活过来。\"
沈清歌感觉萧煜揽在她肩头的手突然收紧。
三个月前西郊义庄那场蹊跷大火,烧焦的尸体手腕上正是系着这种双股金蚕丝。
此刻那蚕丝正在她袖中发烫,仿佛要灼穿皮肉,那热度让她的皮肤隐隐作痛。
二十名铁甲侍卫从梁上翻落,刀锋全都淬着诡异的青芒,那青芒在黑暗中闪烁,散发着丝丝寒意。
萧煜突然低笑出声,指尖弹开鎏金折扇的瞬间,淡紫色粉末随着扇骨机关激射而出,粉末在空中飘散,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最前排的侍卫应声跪倒,露出后颈处蛛网状的靛青血管。
\"劳烦赵相解释解释,\"沈清歌旋身躲过劈来的陌刀,银簪精准刺入侍卫肘间天井穴,那银簪刺入肌肤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噗声。\"三年前您呈给陛下的长生丹里,混了多少南诏蛊虫的卵?\"
琉璃宫灯突然尽数熄灭。
黑暗中传来布帛撕裂声,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当沈清歌借着月光看清局势时,萧煜正踩在赵崇明的蟒纹腰封上,折扇薄刃抵着他突突跳动的颈侧动脉。
\"萧阁主不妨猜猜,\"赵崇明忽然古怪地笑起来,耳后那点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刺目,仿佛要滴出血来。\"为何你洒的离魂散对我无效?\"
瓦砾堆里传来细碎响动,沈清歌转头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本该在密道坍塌中丧生的杀手首领正从废墟里爬出,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上,赫然也生着殷红如血的胭脂痣。
萧煜的毒粉还在半空飘散,赵崇明的剑锋已划破夜雾。
沈清歌看着迎面劈来的寒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话:\"九转连心针缝的不是护心镜,是因果轮回的......\"
剑锋擦过萧煜肩头时带起一串火星,沈清歌闻到了玄铁淬炼特有的松烟味,那味道刺鼻而浓烈。
赵崇明官袍下竟藏着南诏软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毒蘑菇般的斑斓光泽,五彩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
\"三!\"萧煜突然厉喝。
沈清歌会意,三枚银针破空钉入殿角青铜鹤灯。
机关转动声里,她袖中金蚕丝缠住萧煜腰间玉带,借力跃上藻井横梁。
碎裂的琉璃瓦簌簌坠落,正巧砸中追击的侍卫眼窝,发出闷哼声。
赵崇明剑势忽滞——他脚下不知何时漫开淡紫色薄雾,官靴上的蟒纹刺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这是沈清歌用曼陀罗汁液调配的\"画皮散\",遇毒则显。
此刻蟒纹褪去后露出的,赫然是南诏巫蛊图腾。
要知道,萧煜曾接受过易容大师的特殊训练,掌握了独特的易容技巧,能做到易容后连细微的特征都与被易容者分毫不差。
所以此刻他旋身落地时已换了副面容,连声音都透着帝王特有的沉郁,俨然是永庆帝的模样,连眼尾那道旧疤都分毫不差。
沈清歌瞥见他藏在袖中的手正微微发抖,知他强行催动移骨术易容,至多能撑半炷香。
随着赵崇明被制服,大殿内的紧张气氛瞬间凝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大门,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鎏金门扉轰然洞开,真正的永庆帝被羽林卫簇拥着踏入大殿,手中握着半块并蒂莲玉佩——正是萧煜方才塞给沈清歌的那块。
其实,早在之前沈清歌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就发现护心镜的针法有些异样,只是当时没有在意。
如今真相在玉佩合拢的刹那水落石出。
二十年前赵崇明安插在御膳房的细作,正是凭这信物往先帝膳食中下毒。
而沈清歌母亲缝制的护心镜里,藏着当年被替换的解毒药方。
\"押入诏狱。\"永庆帝碾碎玉佩时,沈清歌注意到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缺了一角——与三个月前西郊义庄焦尸手中攥着的玉片形状吻合。
庆功宴摆在荷花初绽的太液池畔。
沈清歌却盯着面前那盏冰镇梅子饮出神,琉璃盏外壁凝着的水珠,与那夜赵崇明剑锋上的毒液何其相似。
萧煜把玩着御赐的玄铁扇,忽然压低声音:\"方才验尸房来报,赵崇明耳后的朱砂痣...是后天刺青。\"
夜风送来断续的更鼓声,沈清歌拢了拢披风,那披风的触感柔软而温暖。
有宫人失手打翻灯烛,瞬间映亮池畔假山后一闪而逝的身影。
那人转身时,腰间玉带折射出的幽蓝光泽,与当日青石板上的血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