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答声被外间急促的脚步声撞碎,沈清歌指尖还沾着并蒂莲渗出的血珠,太医院药童已扑在门框上急喘:\"城西粮道使突然呕血不止,指甲缝里......\"话音未落,萧煜腰间软剑已割裂满地月影,他玄色披风擦过沈清歌发间银针时带起药香,\"看来庆功酒要改成守灵酒了。\"
沈清歌掀开粮道使青紫眼皮的刹那,腕间缠着的药玉突然发烫。
不同于先前毒发时蛛网状蔓延的暗纹,这次中毒者耳后浮出孔雀尾翎般的金线,随着脉搏明灭如呼吸。\"劳烦将军按住他檀中穴。\"她将三寸银针浸入新熬的紫苏汁,余光瞥见萧煜正用剑柄挑开中毒者衣襟——锁骨下方赫然印着半枚虎符状的淤痕。
\"这颜色倒衬你新裁的春衫。\"萧煜屈指弹落剑尖沾染的毒血,猩红液体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他忽然贴近沈清歌后背,带着薄茧的指腹抹开她鬓角冷汗,玉佩穗子若有似无扫过她握着银针颤抖的手:\"东南角那丛忍冬开得蹊跷,我让十七换了西域曼陀罗。\"
沈清歌指尖银针骤然刺入穴位,中毒者呕出黑血里裹着细碎金箔。
她捡起半片残箔对着烛光,孔雀羽脉在琉璃罩上投出北境山脉的轮廓,与赵将军截获的舆图竟能拼合。\"萧阁主好手段,连曼陀罗都能种出孔雀纹。\"她话音未落,窗外骤然掠过鹞鹰尖啸,萧煜染血的袖口已卷走她掌中金箔。
子时打更声混着宫门落锁的钝响传来时,苏婉正将鎏金护甲浸入药汤。
她盯着铜镜里逐渐浮现的九曲连环纹,突然打翻妆奁中孔雀金步摇。
满地珍珠滚到门边撞上来报信的宫女,小宫女颤抖着捧起碎成两半的玉蝉:\"各宫都在传......说萧大人夜闯尚宫局翻找先帝脉案。\"
\"去把西偏殿那匣子南诏进贡的孔雀胆取来。\"苏婉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小宫女脖颈,在对方惊恐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发髻间摇晃的金雀钗,\"就说本宫要给沈姑娘试药。\"
此刻太医院地窖内,萧煜正用剑尖拨弄灰雀脚环里取出的桑皮纸。
跳动的烛火将纸上残缺的北境要塞图映在沈清歌铺开的药方上,两种墨迹重叠处竟显出完整的虎符印记。\"看来有人等不及要开城门迎客了。\"他忽然将沈清歌拉进堆满药篓的角落,温热呼吸扑在她耳后新结痂的伤口:\"明日进宫验毒,记得在领口缝片艾草。\"
沈清歌握着他塞来的金丝软甲刚要开口,地窖暗门突然灌进裹着槐花的风。
十七沾着夜露的衣摆扫落案头玉杵,呈上还带着体温的密报:宣政殿当值太监亥时三刻暴毙,掌心攥着半片绣有孔雀暗纹的绢帕。
\"苏婉娘娘宫里刚传出消息,说要给大人送试毒的婢子。\"十七话音未落,萧煜已用染毒的银针在绢帕上勾出弯月状缺口,\"告诉她,本公子最爱会啄眼睛的云雀。\"他转身将沈清歌药箱暗格里的瓷瓶换成影阁特制的解毒丸,剑穗上坠着的玉连环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五更梆子敲响时,沈清歌在太医院檐角看见半片被晨露打湿的孔雀尾羽。
她捻起羽毛对着泛白的天光,细密绒毛间藏着用苗疆蛊虫体液书写的咒文,与药方血渍重叠成诡异的图腾。
萧煜带着血腥气的声音突然从背后缠上来:\"今日早朝,怕是要上演孔雀东南飞。\"
晨雾未散,宣政殿前的青砖上还凝着夜露,萧煜懒洋洋倚着蟠龙柱,指尖转着支鎏金孔雀步摇。
当苏婉扶着鸾驾款款而来时,他忽然将步摇抛向半空,日光穿透九曲连环纹的孔隙,在白玉阶上投出密密麻麻的毒虫图案。
\"苏娘娘的簪子落灰了。\"萧煜用剑鞘接住下坠的步摇,金雀嘴里突然弹出一枚玉蝉,正是昨夜小宫女捧碎的那只。
满朝文武的抽气声里,十七从影壁后拖出个捆成蚕蛹的南诏药商,那人脖颈处赫然烙着孔雀胆的印记。
沈清歌适时展开染血的绢帕,苗疆咒文遇光化作青烟,在空中凝成苏婉昨夜吩咐取毒的画面。
赵将军的佩刀\"当啷\"出鞘,刀背映出苏婉发间金雀钗的倒影:\"娘娘的孔雀,莫不是从北境飞来的?\"
苏婉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扯断腰间禁步砸向沈清歌。
萧煜旋身将人揽进披风,玛瑙珠子撞上他暗藏的软甲,噼里啪啦滚落满地。\"本公子就爱看孔雀拔毛。\"他靴尖碾碎颗红玛瑙,露出内里藏着的塞外火油丸。
百官哗然退散时,苏婉鬓发散乱地撞翻了青铜鹤灯。
她盯着灯油里浮起的虎符倒影,突然撕开袖口露出腕间九曲连环纹:\"你们敢动本宫......\"话未说完,影阁暗卫已抬进三箱南诏进贡的毒草,每株根须都缠着绣金线的北境舆图碎片。
沈清歌将银针没入毒草茎秆,针尖立刻浮出与粮道使耳后相同的孔雀金线。\"娘娘的九连环,怕是解不开这局了。\"她声音清凌凌落在晨钟里,惊飞了檐角假装啄食的灰雀——那鸟爪分明套着与昨夜密报相同的脚环。
日影西斜时,太医院药庐蒸腾起古怪的甜香。
沈清歌将孔雀胆浸入艾草汁,琉璃盏突然映出窗外槐树不自然的晃动。\"第七片叶子。\"她轻叩案几,萧煜手中研药的金杵应声飞出,精准打落藏在叶后的铜制窥筒。
萧煜用剑尖挑起窥筒内残留的曼陀罗花粉,突然贴着沈清歌的耳垂笑出声:\"看来有人等不及要看我们配鸳鸯。\"他腕间发力,药柜最上层的当归匣子应声而开,露出十七刚换上的西域蛇镜——镜面正映着西墙外三个伪装成货郎的探子。
当沈清歌将淬了孔雀胆的银针插进药人模型时,模型耳后突然渗出与粮道使相同的金线。\"不对!\"她猛地掀开萧煜的袖口,昨日被毒血溅到的手腕已隐现蛛网状暗纹。
萧煜却顺势将人困在药柜前,沾着药汁的指尖在她领口艾草上画圈:\"夫人方才扯我衣服的架势,倒比苏婉还凶。\"
烛火爆开第三朵灯花时,沈清歌终于从《毒经》残页里拼凑出线索。
她蘸着雄黄酒在案上画出北境山脉,萧煜忽然将解毒丸按在舆图某处,褐色药丸遇酒融化,竟显现出与金箔相同的虎符印记。
\"明日让十七扮作卖花娘。\"萧煜边说边用金丝软甲裹住沈清歌捣药的玉杵,\"东市新开的胭脂铺,柜台底下埋着好东西。\"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片错位的轻响,他甩出的银针带着药香钉在窗棂,针尾颤巍巍挑着半片孔雀绒羽。
更鼓敲过三巡,沈清歌在整理脉案时发现砚台压着的桑皮纸自动显影。
她对着烛火细看,白日里被蛇镜照过的货郎背影,后颈处都有道月牙状疤痕——与三年前劫杀太医署车队的马匪印记完全相同。
萧煜吹熄烛火时,月光恰好漫过西墙新砌的砖缝。
十七从暗格里捧出的西域曼陀罗正在怒放,花瓣脉络在青砖投下蜿蜒影子,恰似北境地图上那条直通京畿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