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火折子爆出两点明亮的火星,在幽暗中格外耀眼,沈清歌将襦裙下摆塞进腰带,那丝绸的触感轻柔顺滑,从指尖滑过。
萧煜突然用剑鞘拦住洞口,碎玉似的眼眸在幽光里闪动,那幽光如同鬼火般诡谲,他声音低沉:\"沈姑娘真要独闯阎罗殿?\"
\"萧公子不是最擅闯祸么?\"沈清歌指尖划过他剑柄缠着的杏色丝绦,那丝绦柔软细腻,方才塞进去的解毒帕子正贴着寒铁,寒铁的凉意透过帕子传来。
洞外传来阿福驱赶流民的呼喝声,那声音粗犷而急切,惊起夜枭扑棱棱掠过断崖,夜枭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萧煜忽然俯身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痒痒的,沈清歌本能后仰却撞上他横在洞壁的手臂,\"就扯断这剑穗。\"青竹纹暗囊里浸过解毒散的丝线正微微发烫,那热度透过暗囊传递到手上。
洞内岩壁渗出青黑色黏液,那黏液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沈清歌用银簪挑起些许嗅闻,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眉心骤然收紧。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洞穴,洞壁黏液的渗出量似乎越来越多,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更加潮湿,空气里弥漫着的腐臭与药味愈发浓重,温度也在悄然下降,丝丝凉意爬上后背。
柳如烟举着火把照向深处,火光摇曳,照亮斑驳石台上竟摆着琉璃蒸馏器,铜管连接着数十个陶罐,罐口封着的油布已长满霉斑,那霉斑呈现出青绿色,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恶心。
\"这不是疫病。\"沈清歌掀开陶罐,腐肉间蠕动的蛊虫被火光惊得缩回尸骸眼眶,那蛊虫的样子丑陋至极,沈清歌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人在培育...\"话音未落,柳如烟踉跄撞倒锈蚀的铁架,整面洞壁突然翻转,数百支淬毒弩箭破空而至,弩箭飞行的声音如同尖啸的风声。
萧煜旋身揽住沈清歌滚向石台后方,软剑在头顶舞成银网,银网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箭簇钉入陶罐激起腥臭汁液,那汁液溅到脸上,黏糊糊的,柳如烟惊叫着捂住渗血的右臂,那伤口传来一阵剧痛。
暗处忽有寒光直取沈清歌咽喉,萧煜反手掷出腰间玉佩,金丝楠木牌将袖箭劈成两截,玉佩撞击袖箭的声音清脆响亮。
\"阿福!\"萧煜厉喝声中,灰衣少年破开毒雾跃入战局,九节鞭绞住最后三支冷箭,九节鞭挥舞的风声呼呼作响。
沈清歌趁机将解毒药丸塞进柳如烟口中,扯下裙裾内衬为她包扎,那布料贴在伤口上,有一种丝丝的凉意。
萧煜剑尖挑起张泛黄纸笺,朱砂绘制的蛊虫图样旁缀满西域文字,那文字歪歪扭扭,透着一股神秘。
沈清歌抚过陶罐边缘的莲花纹,那纹路细腻光滑,\"这是工部督造的官窑...\"她忽然顿住,火光照亮罐底阴刻的\"景和七年\"小篆——正是瘟疫爆发前三月。
洞外暗河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那声音沉闷而响亮,萧煜指尖银针倏地没入阴影处。
沈清歌按住他执剑的手,耳语般的气音扫过喉结,那气息痒痒的:\"东南角。\"石缝里半截靛蓝衣角正随阴风晃动,与先前树洞落下的毒粉同色。
阿福突然闷哼跪地,衣袖裂口处泛着青紫,那青紫的颜色触目惊心。
萧煜割开他腕间血脉时,沈清歌已将银簪探入他齿关:\"是五毒散!\"簪头雕着的杏花蕊里滚出赤色药丸,这是她今晨新配的百草丹。
\"姑娘当心!\"柳如烟突然扑来。
沈清歌只觉后颈刺痛,反手银簪刺中偷袭者曲池穴,那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那靛蓝人影竟是个双面傀儡,正面画着狰狞鬼面,那鬼面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恐怖,背面却用金粉勾着朵并蒂莲。
萧煜剑锋抵住傀儡命门,却见沈清歌怔怔望着傀儡颈间挂着的玉坠——与她母亲临终前握着的羊脂玉扣一模一样,沈清歌心中涌起一阵疑惑和震惊。
火把哔剥炸响,暗河方向传来铁链拖拽声,隐约夹杂着沙哑呜咽,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这戏越发有趣了。\"萧煜用剑尖挑起傀儡手中的淬毒匕首,刃口映出他骤然冰冷的笑意,\"沈姑娘可愿与在下共赴...\"话未说完,沈清歌突然攥住他手腕,银簪在地面画出扭曲纹路——竟与陶罐上残留的蛊虫痕迹分毫不差。
更深处的洞穴忽有磷火明灭,似人非人的低语顺着腥风飘来,那磷火闪烁不定,低语声阴森恐怖。
阿福挣扎着要起身护卫,被萧煜用剑鞘按住肩头:\"看好柳姑娘。\"他指尖摩挲着沈清歌塞进剑穗的解毒帕,杏花香混着血腥气在齿间蔓延,萧煜心中暗暗担忧沈清歌的安危。
沈清歌将母亲那枚玉扣系上萧煜剑柄,琉璃器皿折射的幽光里,她眼底似有星火灼灼:\"萧公子可听过以毒攻毒?\"磷火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沈清歌踩碎满地白骨时,那白骨破碎的声音清脆刺耳,萧煜突然用软剑挑起块青苔覆盖的石板。
腐臭混着药味扑面而来,铁链拖曳声骤然清晰,那气味让人作呕。
\"别碰!\"沈清歌抓住萧煜手腕,银针在火把下泛着幽蓝,\"是五步蛇毒。\"她将药粉撒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上,暗紫色烟雾腾起时,露出蜷缩在角落的人形。
那人手脚俱被玄铁链锁着,发间缠着枯萎的曼陀罗,那曼陀罗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味。
沈清歌蹲身搭脉,指尖刚触到溃烂的腕口就僵住了——这脉象竟与疫区垂死者如出一辙,却在死气中藏着诡异的生机,沈清歌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青鳞...月圆...\"沙哑的呓语震得沈清歌耳膜生疼。
萧煜剑尖挑开那人褴褛的衣衫,青灰色皮肤下凸起无数游走的细痕,仿佛皮下藏着千万条毒虫,那景象让人头皮发麻。
沈清歌银针骤落十三处大穴,针尾竟泛起血珠:\"他中过蛊!\"药囊里特制的艾草灰混着雄黄粉洒在溃烂处,滋滋作响的伤口里突然钻出半截赤红蜈蚣,那蜈蚣的样子十分狰狞。
柳如烟的火把差点脱手,阿福的九节鞭已将那毒物钉死在石壁。
萧煜突然扯开那人后领,暗红胎记形如展翅鹤鸟:\"是工部失踪的漕运使!\"他剑柄重重磕在石台,震落层层蛛网,\"三日前户部还在催问运河图册。\"
沈清歌的银簪突然停在囚犯喉间,簪头沾着的血珠正诡异地聚成莲花状。
她猛地扯开自己袖口,昨日被毒虫咬伤的旧疤竟与囚犯颈间溃烂处纹路相合,沈清歌心中一阵慌乱。
萧煜瞳孔骤缩,剑风扫落她鬓边碎发:\"你何时染的毒?\"
\"不是毒。\"沈清歌将染血的银针举到眼前,\"是引子。\"她突然撕开囚犯胸前腐肉,皮肉粘连处赫然嵌着半枚玉扣——与她母亲那枚刚好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
洞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响动,碎石簌簌砸在琉璃器皿上,那声音震耳欲聋。
萧煜揽住沈清歌的腰疾退三步,方才立足处已塌陷出丈许深坑。
阿福背起昏迷的柳如烟,九节鞭卷着铁链荡过毒潭。
\"青鳞卫...月圆...\"囚犯突然暴起,铁链勒进萧煜肩头,那疼痛让萧煜眉头紧皱。
沈清歌反手将银簪刺入他天池穴,腥臭的黑血喷溅在石壁莲花纹上,竟将青石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萧煜软剑劈断两根铁链,囚犯却突然抓住沈清歌的裙角:\"药人...在漕船...\"嘶吼戛然而止,七窍涌出的黑血里爬满米粒大小的白虫。
沈清歌药囊里所有解毒丹撒下去,那些蛊虫反而膨胀成拳头大小。
\"走!\"萧煜斩断最后两条玄铁链,拽着沈清歌冲向来时路。
身后石壁成片坍塌,阿福的九节鞭绞住倒悬的钟乳石,柳如烟撕心裂肺的咳嗽混着毒虫爆裂的噼啪声。
沈清歌突然甩开萧煜的手:\"陶罐!\"她扑向即将被落石掩埋的琉璃器,指尖刚触到罐底莲花纹,整片地面突然倾斜。
萧煜的软剑擦着她耳畔钉入岩壁,两人借着剑身摇晃的弧度跃向洞口。
暗河浊浪拍碎最后一块落脚石,沈清歌脚下一空,腰间杏色丝绦却突然绷紧。
萧煜单臂挂着凸起的岩棱,剑穗在他腕间勒出血痕:\"沈姑娘这是要与我生死相随?\"
\"闭嘴!\"沈清歌借力踩着他肩头翻上石台,反手抛出银簪缠着的绸带。
阿福的九节鞭与绸带绞成绳梯,柳如烟咳着血将火把插进岩缝。
当最后一线天光映入眼帘时,沈清歌突然被萧煜推进柳如烟怀中。
他返身踹碎追来的毒傀儡,靛蓝布片裹着的陶罐碎片擦着他发梢飞入深渊。
众人摔出洞口的刹那,整座山崖轰然陷落三丈。
沈清歌趴在碎石堆里喘息,掌心还死死攥着半片带血的莲花纹陶片。
萧煜抹去嘴角血渍,剑尖挑起她散乱的发髻:\"沈姑娘方才扯断在下的剑穗...\"
话未说完,沈清歌突然将染血的玉扣拍在他掌心。
月光照亮陶片内侧的刻痕,工部官印旁竟缀着兵部特有的虎头纹。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子时的雾气漫过河岸,漕船黑影幢幢如巨兽伏波。
\"七日后便是月圆。\"沈清歌望着掌心渐隐的莲花红痕,将母亲那枚玉扣系回颈间。
萧煜把玩着带血的陶片,突然笑着咳出两口血沫:\"看来要去会会那位爱在漕船养蛊的青鳞卫了。\"
柳如烟裹着染血的布条昏睡过去,阿福沉默地擦拭着九节鞭上的蛊虫残骸。
沈清歌望着掌心随血脉跳动的红痕,突然将萧煜剑柄的杏色丝绦又系紧三分。
河风送来腐烂的莲香,暗流在崩塌的洞穴深处继续奔涌,仿佛某种蛰伏的毒虫正在等待月圆时分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