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大雄宝殿前,殿前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香烟袅袅,直冲云霄。
那股庄严肃穆,普度众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信徒们或手持香烛,或捧着供品,脸上皆是虔诚之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以及各种花香、果香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墨九霄微微侧身,对沈薇薇和宁远侯道:“前面便是大殿了,今日人多,两位当心脚下。”
他目光温和,依旧带着那份恰到好处的关切。
宁远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握着沈薇薇的手却是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边,隔绝了周围拥挤的人潮。
沈薇薇的注意力却不在此。
她感受到宁远侯掌心的力度,心中有些异样,但更多的是对墨九霄那番话的思索。
家师与了因方丈是故交……墨九霄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能与了因方丈这样的得道高僧平辈论交,绝非凡俗。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广场一侧。
那里似乎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有几个穿着朴素的僧人和一些善心人士在向路过的贫苦百姓施舍汤药和斋饭。
这在香火鼎盛的寺庙外围,倒是常见。
然而,下一刻,沈薇薇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只见在那个施药的棚子旁,一个身着淡青色布裙的年轻女子,正微微躬身,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亲手递给一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妪。
她的侧脸,那熟悉的轮廓,那眉眼间的弧度……
白灵儿!!!
怎么可能?!
白灵儿不是已经被判了终身监禁,在那阴暗潮湿的天牢里疯疯癫癫,了此残生了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温婉柔和,眼神中带着悲悯与关切,与记忆中那个歹毒狠辣、扭曲疯狂的白灵儿,判若两人!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沈薇薇的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是幻觉吗?
还是……又是什么新的阴谋?!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原本因花朝节而略显红润的脸颊,此刻血色尽褪,只余下一片惊人的苍白。
“薇薇?你怎么了?”
宁远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心中一紧,连忙低头看她,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顺着沈薇薇僵直的目光望去,当看清那个施药女子的面容时,饶是宁远侯素来沉稳,也不禁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白灵儿?!
那个毒妇?!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还这副打扮和神态?!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沈薇薇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另一只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而戒备。
墨九霄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
他看到沈薇薇和宁远侯的表情,目光微凝,也顺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
当看清那个女子的容貌时,他持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与诧异。
虽未曾与白灵儿有过深交,但当年镇北侯府表小姐涉及谋害相府嫡女一案,闹得满城风雨,白灵儿的画像,他还是见过的。
眼前这个女子,与那画像上的白灵儿,至少有九分相似!
若非气质上天差地别,几乎可以认定是同一个人。
翠屏和小厮们远远地跟在后面,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翠屏眼尖,当看清那女子的脸时,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惊呼出声,连忙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老……老天爷!那……那不是……白……白……”她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脸色也白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和紧张。
沈薇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前世今生的种种怨恨、恐惧、愤怒,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是她!一定是她!
她怎么可能变成这副样子?!是演戏!一定是演戏!
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薇薇,冷静点。”宁远侯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和那几乎要失控的情绪,连忙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我在。”
他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让沈薇薇那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子,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那个“白灵儿”,此刻正耐心地听着老妪的感谢,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时不时地点点头,又柔声嘱咐了几句。
她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婉和善良,那种发自内心的悲悯,似乎不似作伪。
可越是这样,沈薇薇心中的疑虑和警惕就越深。
白灵儿是何等心性歹毒之人,她比谁都清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绝不相信,短短三年,一个蛇蝎毒妇就能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心怀慈悲的菩萨!
这其中,必有蹊跷!
“墨九公子,”沈薇薇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基本的平静,“你可认得那女子?”
墨九霄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沈薇薇,见她已然镇定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沉吟片刻,道:“此女容貌,与三年前罪入天牢的镇北侯府表小姐白灵儿,确有九分相似。但据九霄所知,白灵儿早已神智失常,被判终身监禁,绝无可能出现在此地。除非……”
除非,这其中有诈,或者,是另有其人。
“哼,装神弄鬼!”宁远侯冷哼一声,眼中杀机隐现,“不管她是谁,敢出现在薇薇面前,都该死!”
若非顾忌此地是佛门圣地,人多眼杂,他恐怕已经拔剑了。
沈薇薇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急。”她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人是鬼,总要先弄清楚再说。”
她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妖孽,敢顶着白灵儿的脸,在她面前晃悠!
她深吸一口气,对宁远侯和墨九霄道:“你们在此稍等,我过去看看。”
“不行!”宁远侯想也不想便拒绝,“太危险了!万一她……”
“无妨。”沈薇薇打断他,眼神坚定,“光天化日,佛门脚下,她还能吃了我不成?我自有分寸。”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若是不放心,远远看着便是。但切记,在我示意之前,莫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她必须要亲自去会会这个“白灵儿”。
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分明。
宁远侯眉头紧锁,还想再劝,但对上沈薇薇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他沉声道,“若有任何不对,立刻出声。”
“嗯。”沈薇薇应了一声,轻轻挣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便朝着那个施药的棚子,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手心里全是冷汗。
墨九霄看着沈薇薇纤细却坚定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个女子,总是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边的“白灵儿”送走了老妪,正准备给下一个排队的人盛药,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到一个蒙着面纱,身着嫩黄色罗裙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双清澈却带着审视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那目光,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又有些莫名的……心悸。
女子微微一笑,对着沈薇薇的方向,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忙碌起来。
她的动作依旧从容温婉,似乎并没有因为沈薇薇的注视而有任何不自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排队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两三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看样子是地痞流氓之类。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指着那“白灵儿”便破口大骂:
“臭娘们!你这施的什么破药?是不是想害死人啊?我兄弟喝了你的药,现在上吐下泻,人事不省!你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砸了你这破摊子!”
说着,那几个汉子便要伸手去推搡那女子,抢夺药桶。
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吓得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
那“白灵儿”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等变故,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声音带着几分柔弱和焦急:“几位壮士,有话好说,切莫动手!我们的药都是寺里师父验过的,绝不会有问题……”
“放屁!老子兄弟现在就躺那儿呢!不是你的药,难道是自己吃坏了肚子不成?!”那恶汉根本不听解释,扬手就要去打那女子。
“住手!”
一声清叱,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薇薇不知何时已飘然上前,挡在了那“白灵儿”身前。
她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地痞,眸光锐利如剑。
“光天化日,佛门净地,也敢在此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