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的暮春,紫禁城内,一扫连年战乱、瘟疫带来的阴霾,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久违的喜庆气氛。皇帝的长女,长平公主朱媺娖,今日大婚!
自打去年接连抄没了几家巨贪之后,原本空虚的内帑与国库,都得到了极大的充实。崇祯皇帝手头宽裕了不少,加之他对这位长女确实疼爱有加,又存着用一场盛大婚礼来彰显皇家威仪、提振国民信心、并顺便抬举新任驸马张煌言的心思,因此,这场公主的婚礼,便被他下旨,要求礼部和内务府“大操大办”,务求隆重风光!
这场婚礼,从一开始,便充满了浓厚的政治意味。按照惯例,公主大婚的掌婚者,应由礼部尚书或宗人府宗正担任。但崇祯却直接下旨,命新任内阁首辅魏藻德,担任此次大婚的掌婚者!
这一任命,立刻在朝臣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非议。魏藻德虽是首辅,但他毕竟是文官,且出身东林,由他来主持皇家婚礼,于礼法不合!许多老臣,尤其是那些还残存着几分东林意识的官员,更是嗅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皇帝这是要彻底无视祖制礼法,将所有权力都集中于自己和身边的心腹宠臣手中了!他们对皇权日益加强的控制,感到了深深的警惕。
而魏藻德本人,接到这道旨意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是皇帝对他的“恩宠”和“信任”,但也明白,自己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件工具,一个用来打破旧规矩、吸引火力的挡箭牌和替罪羊。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强颜欢笑,恭敬领旨。
----------
婚礼仪式在皇极殿隆重举行。百官朝贺,礼乐齐鸣。
然而,在这庄严喜庆的氛围之下,却也暗流涌动。许多官员,尤其是那些出身高门、自诩世家大族的勋贵和文臣,对于皇帝选择的这位新驸马——张煌言,都颇有微词。
“听说了吗?那位张驸马,其父不过是江西一个从五品的致仕员外郎!”
“何止啊!他自己连进士都不是,仅仅是个新科举人,寸功未立,竟一步登天,尚得公主!简直是荒唐!”
“陛下此举,真是……败坏礼法,有失体统啊!”
在百官朝贺的队列中,户部的一名员外郎贾揆,与礼部的一名主事胡安,便忍不住凑在一起,低声地、带着几分轻蔑和讥讽地议论着张煌言的“寒门”出身,以及皇帝这番“不合祖制”的“乱点鸳鸯谱”。
他们自以为声音很低,神态隐蔽,却不知,他们的一言一行,早已被侍立在周围、无处不在的锦衣卫番子,尽收眼底!
很快,一份记录着二人非议内容的密报,便悄然送到了御座之上,崇祯皇帝的手中。
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女儿和新驸马行礼的崇祯,在看到密报内容的瞬间,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眼中寒光一闪!
他猛地抬起手,示意殿内正要奏响的礼乐暂停!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投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户部员外郎贾揆!” 崇祯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礼部主事胡安!”
被点到名字的贾揆和胡安二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方才那几句私下的抱怨,竟然……竟然被皇帝当场知道了?!两人连忙从队列中滚出,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抬起头来!” 崇祯厉声道,“方才朝班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尔等窃窃私语,非议朕躬,诽谤驸马!以为朕听不见吗?!说!都说了些什么?!”
贾揆和胡安早已吓得语无伦次,哪里还敢隐瞒?只能磕磕巴巴地将方才非议之言,招认了出来。
“好!很好!” 崇祯怒极反笑,“朕为国选贤,为女择婿,皆是深思熟虑!岂容尔等在此妄议圣裁?!看来,是朕近来杀的人少了,让你们忘了这朝堂之上,谁才是主子!忘了何为君臣之礼了!” 他就是要借此机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次立威!
他本欲当场下令将这二人拖出去斩首,但看了看旁边身着大红嫁衣、脸色同样有些发白的女儿长平,又想到今日毕竟是她大喜的日子,不宜过多见血。
“哼!” 他冷哼一声,“今日是公主大婚之日,朕不欲多造杀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
“在!” 侍立在殿侧的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立刻出班应道。
“将这两个目无君上、诽谤朝政的狂悖之徒,给朕打入诏狱!交由你锦衣卫,好生‘审问’!看看他们背后,是否还有同党指使!”
李若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着旁边早已待命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孙光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拿下!‘仔细’点!” 他刻意加重了“仔细”二字,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
孙光狞笑一声,立刻带着几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上前便将还在磕头求饶的贾揆和胡安二人,粗暴地架了起来!校尉们动作极其野蛮,不等二人再喊冤,便直接用早已准备好的布团,狠狠塞住了他们的嘴巴!甚至在拖拽的过程中,故意用力扭折他们的手臂,发出“咔嚓”的骨裂声!两人发出痛苦的呜咽,满嘴鲜血淋漓,其状凄惨无比!
这番当着满朝文武、在皇家婚礼大典之上,公然施加的酷刑和羞辱,其带来的血腥震慑力,远比直接斩首还要强烈!
在场的所有官员,无不看得心惊胆战,噤若寒蝉!许多人甚至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皇帝的雷霆手段,以及锦衣卫的凶残暴戾,再次给他们留下了永生难忘的恐怖印象!
----------
待贾、胡二人被拖下去之后,崇祯皇帝才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底下那些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臣子们。
“诸位爱卿都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朕为长平择婿,乃是朕的家事,更是国事!朕的决定,便是天意!不容任何人质疑!不容任何人非议!”
“这大明天下,还是朕朱由检的天下!”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特别在几位东林旧臣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变得更加森冷:“今日,朕把话撂在这里!若还有谁,对朕为公主选定的驸马心存不满,或是对朕近来的任何一项决策,腹有诽言者,尽可现在!立刻!给朕站出来!”
“朕今日,就在这礼殿之上!就在这大喜之日!不介意……用尔等的血,来为朕的女儿、朕的驸马,再添上一抹‘喜庆’的颜色!!”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无人敢出言!无人敢抬头!甚至……无人敢呼吸!
崇祯看着底下这群彻底被自己震慑住的臣子们,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冰冷的笑容。
“很好。” 他缓缓坐下,“看来,诸位爱卿,都是‘忠心耿耿’的。如此甚好。”
他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礼官:“继续行礼吧。”
婚礼仪式,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所有人都知道,经过今日这番“敲打”和“立威”,这位年轻皇帝的权威,已经达到了顶峰。朝堂之上,再也无人敢于轻易挑战他的意志。而他与整个文官集团之间那早已存在的裂痕,也变得更加深邃,再无弥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