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领主 第116章 艾伦亦未寝

军营里。

空气里满是血腥气与刺鼻的草药味。

弗莱扯下染血的绷带，指尖还沾着凝固的黏液，看着眼前不断抽搐的伤兵——那人的小腿已被腐蚀得露出白骨，紫色正朝着其他部位蔓延。

“按住他！”他冲身旁的族人吼道。

一刀下去，那伤兵的小腿被砍落在地，他瞬间昏死过去。

珍妮朝着艾伦无奈的摇了摇头。

“领主，他们……治疗的时间太晚了，我的能力不足以救治他们。”

角落里，一名叫做托马斯的士兵死死咬住皮甲，任由岚羽骑兵剜出嵌在肋骨间的骨刺；艾伦亲自为一名士兵调配草药，喂他服下。

“好好休息，晨曦领需要你们，我需要你们。”艾伦朝着伤兵们说道。

艾伦正欲招手叫来阿巴贡，话未出口，想起阿巴贡在陪史蒂夫。

“领主，您怎么了。”

“哦哦，我没事，弗莱，今天辛苦了，你们的族人今天牺牲了四个，晨曦领将永远记住他们的奉献。”

弗莱脸色通红，手中的活计不停，“领主，我们也是晨曦领的一份子，您太客气了，在这儿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我们和死去的战友都愿意用生命保护她。”

“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

天还未亮，艾伦从军营巡视完毕，走回自己的木屋。

“伙计。”

山姆正靠在木屋外，嘴里吞云吐雾。

“是山姆啊，你现在好点没有。”

“我没事，几道雾气而已。”

山姆说着，把抽了一半的烟草递给了艾伦。

艾伦接过，放在嘴里深吸一口，那种疲惫焦躁的心情瞬间消失，他吐出一口烟雾。

“多谢了，山姆。怎么还不休息，找我有什么事吗？”

山姆从怀里拿出半根烟草，打了个响指，一股小火苗从他的中指升起，他缓缓点燃。

“现如今，还是没能恢复，只能点个火。”

“艾伦，没几个小时要天亮了，我睡不着，就来找你了。”

艾伦伸出手掌和山姆的手掌相碰，两人朝着居民区走去。

安排好史蒂夫的阿巴贡此刻正带着民兵巡逻，远远看到两人，没有上前打扰，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阿巴贡才继续带着民兵巡逻，而后又往城外的暗哨点位巡视。

艾伦低着头和山姆一左一右踏上了居民区的石板路。

等到明天，领民便会知道今夜的事，那时失去亲人的领民，他们的心情会是如何呢。

艾伦心事重重，抽了几口烟叶，嘴角溢出鲜血。

今夜的战斗中，他的伤不知是被胖蘑菇人撞到还是吸入了紫雾。

山姆担心的看着艾伦，“伙计，好些没有。”

“没有什么大碍，弗莱给我配了一些草药，我刚服用过了，珍妮也给我施展过治愈术。”

艾伦说话，抬起头望向夜空，繁星满天，残月高挂。

天上没有云，月光洒落，将晨曦领笼罩在其中，哨塔周围没有其他高的建筑，孤零零的耸立。

月光和星光投在艾伦和山姆脸上，映照出两张年轻的面孔，一张桀骜，一张深沉。

居民区里房屋错落有致，整齐划一，几户人家的蜡烛燃烧着，照出主人家的身影，传来劫后余生的笑声，一些人家传来女人打孩子的声响。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孩子们年龄尚小，不懂战争的残酷，人事的纠纷；城墙外的“吵闹声”结束后，他们居然想溜出去查看情况。

阵亡了112名士兵，艾伦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的家人，他心情沉重，慢上半步，和山姆一前一后。

山姆放慢了脚步，和艾伦继续肩并肩走着。

艾伦嘴里的烟叶已经抽完，残余的火星烧到了他的手指，他连忙甩了两下手指，将食指和中指放在嘴里。

艾伦他也不过15岁，哪里能将事情处理得尽善尽美呢，他蹲坐在青石板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山姆坐在艾伦身边。

两人也不说话，沉默在街道上蔓延，山姆熄了烟叶，偏头近距离看向艾伦，看到了他苍白的脸颊，发干的嘴唇。

艾伦习惯性做计划，可计划总是不如变化，每次在他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会有外力打断他的节奏。

丑陋的哥布林、凶残的兽人、来路不明的强盗、奇形怪状的异族……

艾伦不同于其他领主，他是个苦出身，贵族城堡养过马，老爷庄园种过地，骑士军营念过书，新月城里打过仗，工农兵一体。

他知道一个家庭失去一个壮劳力，以后的日子是多么难过。

孩子失去了父亲，妻子失去了丈夫，一个家庭失去了哪一个成员都会变得不完整，失去亲人的痛苦，艾伦体验过，他懂得那种感觉。

一个孩子的哭声传来，夜空中落下毛毛细雨。

艾伦的脸上露出痛苦和悲伤的神情，山姆紧紧握住艾伦的手，艾伦的眼泪打在他的手上。

艾伦微微俯下头去，“快五个月了，晨曦军团耗费了我们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就把他们的生命全带走了……”

“我真是一个不合格的领主。”艾伦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带着哭腔。

山姆轻拍艾伦的后背，“伙计，这不是你的错。你今天说过，打不倒我们的将使我们更强大。”

“士兵们都是为了保卫晨曦领而死的，换做是我，我也会为晨曦领流干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艾伦，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个暴脾气的粗人。”

“在我的眼里，你和首席是最辛苦的，你们是领地的大脑，领地发展方向都要靠你们，你们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总之，我是说，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山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艾伦。

艾伦捂着嘴唇轻轻咳嗽两声。

“山姆，谢谢你。”

“比巴卜和伊戈尔被我安排去了别的地方……”

山姆吐出一口烟圈，“伙计，岚羽骑兵的事情有我，你放松点，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休息。”

“人是需要休息的，有好的休息，才能好好工作。”

“有你在，我们晨曦领垮不掉。”

艾伦此刻才明白，山姆不是睡不着，而是担心自己睡不着。

他露出一口白牙，剑眉挑动，“你说的对，伙计。”

“晨曦领是大家的晨曦领，不是我一个人的，有你们在，我心里踏实；有你们在，晨曦领垮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