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寄山河 第16章 与归

翌日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参军张远便脚步匆匆，径直来到萧启营帐。撩开帐帘，他抱拳躬身，神色恭敬地禀报道：“将军，回京诸事均已筹备妥当，一应车马、护卫皆已安排周全，随时可拔营启程。”

萧启正对着案几上军事地图里的某处小圆点沉思，听闻此言，抬起头来，目光坚毅而沉稳，微微颔首道：“好！传令予火头军，着他们精心备办午餐餐食。告知全军，未时三刻，准时启程京城。”

“是！”张远应声退下。

随后萧启火急燎燎地找到了苏泽，语气却难掩的轻快:“快跟我走，我需要你陪我去接一人。”

苏泽听后忍不住打趣道:“回京在即，何人能让我们大将军如此挂念？”

“快别废话，时间紧！路上再与你细说。”萧启说着便拽着苏泽往军师墨白营帐快步走去，和墨白简单交待后，二人便打马朝不远处的某个小山村疾驰而去。

二人策马狂奔，一路上尘土飞扬。苏泽心中虽满是好奇，但见萧启神色急切，也不好再多追问。直到离溪头村越来越近，萧启才收了收缰绳放慢脚步，近乡情怯般缓缓开口说到：“苏泽，此次我们要接的人叫苏烟。当初遇险便是幸得她相救，我才侥幸捡回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答应过她，待事平定了定会回来接她离开，不让她再独自一人艰难生活在此。此次特地叫你一同前来，是因为你们都通医术，届时我想让她以你新收徒弟、医女身份随军回京。只是不知道她若知我当初隐瞒身份，会不会怪我……”

苏泽看出好友的忐忑，心知这姑娘在他心中怕是不仅仅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笑着安慰道：“多个徒弟我是无妨，而且，依我看，这位苏姑娘当初既肯救身份不明的你，必定是个良善之人，更不会在乎你身份。况且当时战局未定，危机四伏，隐瞒身份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她会理解你的苦衷，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萧启轻轻点头，脸上却仍难掩忧虑之色。而后两人又策马疾行了一阵，便缓缓进了溪头村。

萧启熟门熟路地来到苏烟住的地方，和苏泽翻身下马，来到院前，萧启踌躇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叩响了院门。

不一会儿，院内便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谁呀？”伴随着这声轻柔的询问，院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一个头上簪着兰花木簪，身着淡蓝色粗布裙的女子出现在二人眼前，她疑惑的眼神中透着灵动与质朴，此女子正是苏烟。

苏烟开门看到萧启，先是一愣，眼中转瞬闪过惊喜，忙问到:“萧公子，是你！你……你来了！你家中事务可已处置妥当？身上伤可都有痊愈？”随后她的目光才落在萧启身旁的苏泽身上，又看到二人的穿着打扮，隐隐猜到了什么，笑容渐渐凝固，朝萧启问道“你们……？”

见状，苏泽识趣地退到一旁等候。

萧启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苏烟表情变换，心中猛地一紧，脸上满是焦急与愧疚之色，赶忙上前一步，目光诚挚地望着苏烟，缓缓说到：““苏姑娘，我……当初我确实有事瞒你。今日我来，便不打算会再瞒你了。实不相瞒，我乃是盛国镇守边境的护国大将军。当初我隐瞒身份，实非有意欺瞒于你，只是边境局势波谲云诡，我生怕一旦暴露身份，会给你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与危险。然而，我对你的感激挂念之情，犹如这山川大地，深厚且毫无半分虚假。此次专程赶来，就是一心想接你离开此地，余生护你周全，给你一个安稳富足、更好的生活。”

苏烟闻言，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满眼忐忑的萧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情绪翻涌，隐隐泛起微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良久，她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似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情愫。

“罢了！”苏烟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仿佛对彼此的释然，“还记得初见你时，瞧你举止有礼，谈吐不凡，我便笃定你绝非奸恶之人。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了不起，是位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我明白，你当初那般隐瞒身份，必定有着自己的苦衷，况且你一心为了保卫边境百姓，几赴生死，如此大义之举，我又怎忍心怪你？”说罢，她眼中的微红渐渐化作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落在萧启身上。

萧启听闻此言，心中仿若瞬间被点亮，大喜过望之情溢于言表。他的眼眸中闪烁着惊喜与感激的光芒，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说到：“苏姑娘，感谢你能理解我，真的！” 说完，他侧身抬手，指向一旁的苏泽，介绍到：“这位是我的好友苏泽，也是我的随行军医，我俩并肩作战多年，情同手足。”

苏泽这才向前一步，微笑问好。“苏泽，见过苏姑娘。”

苏烟则点点头，回了个浅笑。

“苏姑娘，如今边境烽火渐息，战事终告一段落。今日午后，我麾下大军便要奉圣上诏令，启程返回京城。京城虽不比这小山村宁静，但胜在繁华热闹。不知，你可还愿意与我一同前去？”话一出口，萧启刚落的心又被提了起来，眼里尽是期待与不安。

苏烟缓缓回过头，目光悠悠地落在身后那座熟悉的小庭院上。她静静地凝视着，仿佛要将这承载着许多回忆的地方，一寸一寸地刻进心底。良久，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敛去了满心的复杂心绪。而后转过身，朝着萧启微微点头，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啊，反正在此我也是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的，这世间何处不是漂泊。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和各位去见见外面更为广阔的世界，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说完便转身回屋收拾衣物。

萧启目光随着那支被苏烟佩戴在头上的兰花木簪晃动起伏，心里默默道:“以后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苏泽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幕，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狡黠，暗自思忖间，唇角微微上扬，心中感慨：“嘿，看来咱们这向来只问沙场不问风情的铁树，今儿个也要开花喽～”

不多时，只见苏烟背着两个小包袱，手中还拎着一个略显陈旧的药箱，步伐轻快地走了出来。萧启见状，赶忙上前几步，伸手轻轻接过苏烟手中的包袱，目光中满是关切，轻声问到：“苏姑娘，你再仔细想想，可还需要带上些什么？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旦启程，再回来可就是山高水远了。”

苏烟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舒缓而淡然：“并无其他，这些年，我独居行走，所需甚少，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罢了。”

萧启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赞赏，“苏姑娘这份豁达，实属难得。”说罢，他转身将包袱与药箱妥善安置在他的马背上。

随后从林中牵来一匹，他叫隐一提前备好的温顺小白马来到苏烟面前。柔声问到:“可会骑马？”

苏烟点头，“嗯，早些年家父还在时，为方便我赶集卖草药，也有养过一匹小白马，说来惭愧，家父走后，为了生计，马也卖了！”:语气淡淡说完，她便率先在萧启的搀扶下上了马。

苏泽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打趣道：“苏姑娘，无需为往事伤怀，京城繁华热闹，定不会让你失望。等进了城，咱们大将军说不定还会带你逛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呢。”

萧启瞪了苏泽一眼，脸上微微一热，“别贫嘴了，时间紧迫快启程吧。”三人催动马匹，不一会儿便出了小山村。一路上，初夏的暖阳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路旁的野花肆意绽放，五彩斑斓，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芬芳，美好的竟然让苏烟对未知的前路突然多了一丝期待。

路上，三人并辔而行。顾及苏烟，他们驱马速度并未太快。苏烟看着萧启和苏泽，眼中满是好奇，时不时询问一些关于京城和军队的事情。萧启和苏泽耐心解答，一路气氛倒也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