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寄山河 第66章 入局

几日后，早朝时分。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庄严肃穆。

陈巽和身着朝服，神色凝重，迈着沉稳的步伐率先走出队列。他微微躬身，双手抱拳，高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盛渊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平静，微微点头道：“有何要事？爱卿但说无妨。”

陈巽和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陛下，臣近日查获确凿证据，证指护国大将军萧启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他暗中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勾结江湖势力，妄图颠覆我朝江山社稷，实在罪大恶极，恳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众大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纷纷投来惊讶与疑惑的目光。

龙椅之上，盛渊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原本平和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直地射向陈巽和。他的声音低沉而饱含威严，在朝堂内缓缓回荡：“陈爱卿，当下宁国使团来访，正值非常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关乎江山社稷的安稳。萧将军，乃是我国的护国大将军，多年来南征北战，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堪称我朝的顶梁柱。你若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切莫在此信口开河，污蔑忠良！”那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间。

陈巽和听闻皇帝此言，神色依旧沉稳，不见丝毫慌乱。只见他从容地从宽大的袖袍之中，缓缓掏出一叠书信与一本名册，而后郑重其事地将其高举过头顶。他微微躬身，目光直视龙椅之上的盛渊，言辞恳切且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老臣又怎会不知宁国使臣来访，正值非常时期。然而，此事关乎国家生死存亡之安危，老臣即便心中顾虑重重，也不敢耽搁片刻啊。”说到此处，他稍稍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再次提高音量道：“陛下请看，这是老臣老臣日夜忧心，几经周折，方才得到的这些确凿证据，恳请陛下明察！”陈巽和语调激昂，表情凝重，仿佛自己真的是为了国家大义，历经千难万险才寻得这些“罪证”。

盛渊身旁的贴身太监王福，眼见龙颜已怒，不敢有丝毫耽搁，脚下如踩疾风，匆匆沿着台阶疾步而下。他半躬着身，双手小心翼翼地从陈巽和手中接过那叠所谓的“证物”，而后一路小碎步，恭恭敬敬地呈到盛渊面前。

盛渊面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眼神中满是压抑的怒火。他一把抓过证物，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每翻过一页，他的脸色便愈发难看几分，紧咬的牙关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正被愤怒所充斥。

终于，盛渊将证物全部看完，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爆发。他怒目圆睁，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将手中证物狠狠朝着萧启的方向甩去。证物如雪花般在空中散开，纷纷扬扬地落在萧启面前。盛渊用手指着萧启，声若雷霆般怒喝道：“萧启！铁证如山，你有何话说！”

本就一脸疑惑的萧启，见龙颜震怒，心头猛地一震，忙不迭地俯身，双手慌乱地捡起一张张散落在地的所谓“证物”。他的目光飞速扫过纸上的字迹，每看一眼，眼中的震惊便增添一分。待匆匆看完之后，他“嚯”地抬起头，双眼瞪得通红，满是焦急与悲愤，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急切地说道：“陛下，臣冤枉啊！这……这些所谓的证据，分明是有人恶意炮制，并非出自臣手！定是有人蓄意伪造，妄图以此来构陷微臣，让微臣背负这不白之冤呐！”

说完萧启“噗通”一声重重跪地，眼中瞬间涌起无尽的赤诚与悲愤，说道：“陛下！这些年臣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征战沙场，为的就是保我朝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护陛下的万里河山固若金汤。臣这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绝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悲愤，继续不亢不卑地说道：“臣这些年披肝沥胆，自问于陛下，于百姓皆问心无愧。可如今，竟遭奸人构陷，凭空被扣上这谋反的罪名！这杀人不见血的无形刀，比战场上的真刀真枪更让臣胆寒啊！”

说完，萧启猛地转头，眼神如淬了冰般冷冽，直直地射向陈巽和。他牙关紧咬，腮边肌肉微微颤动，一字一顿，字字仿若从齿缝间迸出，铿锵有力地说道：“陈宰相，我萧启半生戎马，一心只为守家护国，自问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至于让你如此处心积虑炮制这些伪证来构陷我？你如此不择手段，又究竟怀着怎样的龌龊心思？意欲何为？”萧启的声音在寂静的朝堂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与质问，令在场众人皆为之一颤。

陈巽和掩下眼中的一丝不悦，他微微抬起下巴，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萧启，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颠倒黑白！这些证据和人证俱在，岂容你抵赖？我陈某人一心为朝廷社稷，发现这些谋反迹象，岂能坐视不管？若因我一时疏忽，让奸人阴谋得逞，置陛下与万民于水火，我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陈巽和一边说着，一边痛心疾首地摇头，双手微微摊开，面向皇帝，仿佛在向天地间昭告自己的“忠诚”与“无奈”。那姿态，仿佛他真成了一心为朝廷扫除奸佞的孤胆英雄。

萧启未再理会陈巽和，而是再次面向皇帝，诚恳说道：“陛下，微臣恳请您彻查此事，若微臣真有谋逆之举，甘愿受千刀万剐之刑，绝无半句怨言。”

皇帝眉头紧皱，负着手在龙椅前来回踱步，脸色颇为犹豫。

陈巽和见状，忙再次出言道:“陛下！萧启狼子野心绝非一朝一夕，他的书房，说不定还藏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恳请陛下即刻派人前往搜查，定能找到更多铁证，让他的谋反罪行无所遁形！”

皇帝眉头紧蹙，仿若山峦间聚拢的阴云，脸上满是凝重的思索之色。殿内的气氛在这一刻仿佛凝固，群臣皆屏息静气，等待着皇帝的决断。

须臾，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爱卿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 说罢，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一旁垂手恭立的太监王德，沉声道：“王德，朕命你亲自率领一队羽林军，即刻前往将军府。此去责任重大，你务必仔仔细细搜查书房的每个角落，不可放过一丝一毫。还有，这搜查之事，不可招摇更不能让无关人等靠近，以免被有心之人从中钻了空子。若有任何发现，即刻回禀。”

王德赶忙躬身领命，声音尖细却透着利落：“陛下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言罢，他转身疾步走出朝堂，那身后的拂尘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带出一阵轻微的风声。

萧启看着王德离去的背影，抬头看向盛渊，眼神满是坦荡地说道：“陛下，臣的书房，臣最是清楚，绝不可能有此类谋逆书信。既然陛下已派人前去搜查，臣愿意坦然接受检查结果，只盼陛下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局面中，寻得真相，还臣一个公道。”

皇帝微微颔首，似安抚地说道：“萧启，朕也希望此事只是一场误会。但如今证据摆在眼前，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你且安心待着，待王德搜查归来，朕自会定夺。”

萧启恭敬地跪地叩首，道：“是，陛下！臣相信陛下圣明，定能还臣清白。”

陈巽和站在一旁，听到萧启这话，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抹嘲笑。他在心中暗忖，都到了这般田地，萧启还对皇帝的“圣明”抱有幻想，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