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寄山河 第117章 故人

安儿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莫要再说这些自责的话，若非有你，本公主早就命丧黄泉了，只是你这伤势……”她的目光落在萧启受伤的地方，眼神中满是忧虑，“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养着，切莫留下病根。”

说完，安儿便转过身坐到火堆旁，故作镇定地伸出手，拿起一根树枝，佯装着拨弄了一下柴火，想让火焰烧得更旺些。她不敢与萧启对视太久，生怕自己好不容易藏起的情绪会被他察觉。

萧启缓了片刻后，缓缓坐起身，动作因伤口的疼痛而显得格外迟缓。他微微皱眉，强忍着不适，开始打量起这个山洞。当目光落在了火堆旁二人的里衣上时，萧启微微一愣。

但很快他便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移开了视线。“公主，这山洞看似隐蔽，暂且还算安全，只是不知此处究竟是何地？我们又为何会在此？”

安儿顺着萧启的话，抬眼看了下四周，而后蹙着眉说道：“这是在崖壁上的一个山洞，咱们坠崖后恰好落在洞外的平台上。天黑前我仔细查看过了，洞口崖壁四周平整光滑，并无其他路径可下到崖底。”说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柴。

萧启听了，心中对二人的处境已有数。瞧见安儿一脸忧色，赶忙宽慰道：“公主无需过于担忧，咱们随行之人众多，待天亮之后，他们必能发现我们。这崖壁虽陡峭，但总会有办法的。”

安儿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笑容说道：“你说得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咱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还能活着，后福肯定不会小。说不定啊，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能发现咱们了呢。” 她心里其实明白，此地无水无粮，要是不能及时获救，以二人现在的处境，根本撑不了多久……

萧启看着安儿故作乐观的模样，正想再次出言鼓励，可话还未出口，一阵强烈的咳嗽便突然袭来。他下意识地弯腰捂住胸口，却不小心牵动了后背伤口，疼得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安儿见状，脸色一变。她急忙凑到萧启身边，帮他一下下地顺着胸口，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后背伤口疼得厉害？都怪我，不该让你说这么多话。”

萧启看着安儿关切的神情，心中不禁再次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明明眼前之人是裕安公主，但这关切的眼神，竟又让他莫名想到了苏烟。“可是，苏烟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了自己的怀里……”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份不该有的联想驱散。

安儿察觉到萧启的异样，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忙问道：“怎么了？是伤口疼，还是哪里不舒服？可是有伤着了脑袋？”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切与焦急。

萧启摆摆手，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我没事，公主，一时思绪有些混乱罢了！”

安儿见状，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缓缓朝着火堆走去。她缓缓蹲下身子，目光怔怔地凝视着跳跃的火苗，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启那充满疑惑又带着迷茫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安儿身上。看着眼前这个与苏烟极为相像的背影，他的思绪再次不受控制地恍惚起来。

“公主，您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萧启恍惚间，喃喃低语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话刚出口，便已回神，他懊恼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安儿心中猛地一紧，手上正拨弄柴火的动作瞬间凝固。短暂的慌乱之后，她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依旧背对着萧启，佯装出一副轻松的口吻问道：“哦？是吗？”

萧启微微一愣，似乎意识了到什么，赶忙抱拳解释到：“抱歉，公主，是卑职失言了。只是您方才的神态动作，实在与我那位故人太过相似，一时让我有些恍惚。”

安儿深吸一口气，竭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无妨。能叫你这般记挂，你这位故人必不一般。不妨与本公主讲讲，她是哪家的姑娘，又是个怎样的妙人？若她是你心上之人，待平安归去，我必定修书给父皇，求他为你们赐婚，再给你们办个风风光光的婚宴，权当报答你此番舍命相救的恩情。”说完，她微微低头，余光悄然打量着萧启，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公主的端庄仪态，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急剧加快。

萧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犹豫了一下后，才缓缓开口：“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坚韧且善良，却又有点傻。明明自己身处泥潭之中，却从不轻易向他人开口，人前还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与她相处的时光，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那些日子，简单却充满温暖……”说到此处，萧启的目光变得柔和，仿佛那个女子就在眼前。

安儿的心猛地一颤，却又不敢出声，生怕打破这微妙的氛围，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可思绪早已飘远。

萧启则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的漩涡里，他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喃喃开口，“我曾信誓旦旦地承诺要护她一辈子周全，只是没想到……却反倒害她因我丢了性命。终究是我太过高估了自己，还以为自己能在这乱世之中，护她一世安稳。如果当初我没带她离开那个小山村，她是不是就不会……”说着，萧启的眼神瞬间黯淡，声音夹带着一丝隐忍的哽咽，眸中满是痛苦与自责。

安儿看着萧启痛苦的模样，心中疼痛难忍。她很想立刻和他坦白一切，告诉他，自己就是苏烟，她没死，他不用痛苦自责。可理智却告诉她，苏烟“已死”，不想萧启将来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那她往后就只能是裕安公主！

她强忍着情绪，安慰道：“逝者已逝，你也别太难过。想必若她还在的话，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痛苦。”

萧启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多谢公主宽慰，卑职明白。只是一想起她，便是痛悔难抑。若当时我能再警醒些，或许就能救下她，也不会让她……”说着，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言语。

安儿看着萧启，心中暗暗发誓，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以自己的方式护好他。她轻声说道：“既然她愿意舍身护你，定是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一生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比起你痛苦地追忆过去，我想，她……更希望你轻松自在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