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寄山河 第144章 誓言

萧柔带着安儿绕过一丛极为繁茂的花丛，来到花丛后，一座墓碑赫然出现在眼前。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墓碑上，柔和的光线让墓碑上的“苏烟之墓”四个大字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在这静谧的氛围中，透着一股庄重与凄凉。墓碑前还摆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和水果，以及几束略微干枯的花束。

安儿看清墓碑上的字后，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凝固。她怎么也没想到，萧柔口中的故人竟是曾经的自己，那个已故的自己！当初假死药生效后自己便完全失去了意识，对自己“死”后发生的一切皆是一无所知。虽然鬼刃等人将她从棺椁之中挖出时，她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但却还未能彻底苏醒过来，故而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曾想，竟是这里！”安儿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翻涌，不敢让情绪过多表露。她静静地站定身子，目光则佯装疑惑地端详着墓碑。

萧柔缓缓走到墓碑前，轻轻放下手中花束，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地说道：“嫂嫂，这就是我要带你来见的故人——苏烟姐姐。她是为了救哥哥，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说着，萧柔眼眶微微泛红，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苏烟之墓”四个字。

安儿看着萧柔伤心的模样，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安慰道：“柔儿，别太难过了，相信苏烟姑娘她在天之灵，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伤心。”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可只有自己知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儿挤出来的。

萧柔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安儿：“嫂嫂，苏烟姐姐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她那么善良，那么好，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情……哥哥也因为她的离开，时常一人黯然神伤，我真的好心疼他们。”

安儿心中一阵刺痛，当初她假死之时，萧启那悲痛又无助的神情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又何尝不心疼萧启因自己的“死”而遭受的痛苦，可如今自己身份特殊，诸多事只能深埋心底。

“柔儿，人与人之间的缘浅缘深。向来自有定数，你我都不能强求。而且，生死有命，这苏烟姑娘的离世，虽然尤为令人惋惜，但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萧柔微微点头：“嫂嫂，我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里实在难受，一想到苏烟姐姐永远地离开了，我就……”

安儿轻轻搂住萧柔，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儿，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她一边安慰着萧柔，一边在心中默默叹息，自己以安儿的身份站在这里，面对萧柔的痛苦，却不能表露真实的情感，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萧柔哀伤地靠在安儿怀里，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复。她抬起头，看着安儿说道：“嫂嫂，谢谢有你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安儿掩下心中的苦涩，微微一笑，“傻丫头，跟嫂嫂还客气什么。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准备回去了。”

萧柔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墓碑，说道：“苏烟姐姐，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登上马车后，萧柔难得地安静了下来，伴随着偶尔传来的轻微颠簸，车厢内弥漫着一种略显沉闷的安静。快行至城门处，萧柔低着头看了看安儿，终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她微微侧身，看向安儿，眼中带着一丝期许与忐忑：“嫂嫂，今天带你去看苏烟姐姐，除了顺路外，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安儿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哦？柔儿但说无妨。”

萧柔咬了咬嘴唇，似是在犹豫该如何开口，片刻后，她才鼓起勇气说道：“嫂嫂，我看得出来，哥哥在你身边的时候，会变得不一样。他会有笑容，话也会多一些。自从苏烟姐姐走后，我还未见过哥哥如此。”

安儿微微一怔，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表面上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哦？是吗？这我倒没太留意。”

萧柔认真地看着安儿，继续说道:“真的！嫂嫂，我能感觉到哥哥对你不一样。我真心希望你能多陪陪哥哥，让他重新鲜活起来，而不是一直活在无尽痛苦和自责之中。”

安儿听了，微微别开头，她的目光透过车窗，看似在随意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实则却没有聚焦处。

萧柔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她又何尝不想让萧启走出痛苦，可自己如今是以安儿的身份存在，过去的苏烟已“死”，这中间横亘着太多难以言说的秘密与阻碍。若再次与萧启走近，自己的身份该如何自处？一旦身份暴露，又会给萧启和身边的人带来怎样的后果？这些担忧都如巨石般压在她心头，纵是她有八面玲珑之心，此刻她也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来回应萧柔的期待。

萧柔看着沉默的安儿，心中越发忐忑。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嫂嫂，我知道你心里或许会对哥哥有些怨恨。毕竟是宁国兵败，才致使你不得不舍弃原本的生活，远嫁盛国，这对任何女子而言，都是莫大的牺牲。”她微微停顿，眼中满是诚恳与焦急，试图让安儿理解哥哥的苦衷，“可是嫂嫂，你有所不知，其实哥哥他比任何人都憎恶战争。”

萧柔眼中浮现出一丝追忆，神情有些落寞：“在我哥哥才十岁那年，我们的父亲就战死在了沙场。亲眼目睹那惨烈一幕的的哥哥，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与坚毅。也就是从那时起，哥哥他立下誓言——定要平定四方战乱，让天下百姓皆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再不受战乱荼毒。”

“这些年，为了实现这个誓言，哥哥日夜操劳，殚精竭虑。他研究兵法韬略，排兵布阵，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每一场战争，他都亲赴前线，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冲锋陷阵。他的心中，装着的是天下苍生，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嫂嫂，你能明白哥哥的这份苦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