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寄山河 第70章 可会怪我？

她今日身着月白色的锦袍，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楚楚动人，只是眉眼间的焦虑与忐忑破坏了这份静谧的美感。

苏烟看到萧启，眼中瞬间涌起惊喜之色，可目光扫过周围来来往往的官员及其侍从，刚要抬脚的脚步又踌躇起来，并未立刻靠近。

萧启不动声色，眼神看似随意地从苏烟身上掠过，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关切与顾虑。他微微侧身，对着自己的车夫使了个眼色，而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苏烟听到的声音说道：“今日宴饮有些乏了，回府吧。”

说罢，他缓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车夫早已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萧启站在车旁，装作整理衣摆，趁此时机，目光再次扫向苏烟，微微挑眉，示意她靠近。苏烟心领神会，装作不经意地朝着马车方向挪动脚步。

苏烟瞅准时机，急忙靠近萧启，一靠近她的目光就在萧启身上快速游移，像是要从他的神色与姿态中确认他是否安好，而后急急开口道：“你近日可还好？柔儿妹妹来找过我……”

萧启看着苏烟焦急的模样，心中终是不忍。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未等苏烟把话说完，他便微微侧头，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先上车再说……”言罢，他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用眼神示意苏烟赶紧上车。

苏烟领会其意，不再多言，借着萧启身形的掩挡，迅速钻进车厢。萧启随后跟上，利落地上了车。车夫见此，轻轻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车轮滚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车厢内，光线昏暗，气氛略显压抑。萧启和苏烟面对面坐着，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却都未开口说话。

待马车渐渐行至空旷无人的街道，萧启才率先打破沉默，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焦急寻来此处？”

苏烟微微咬了咬嘴唇，神情满是担忧，轻声说道：“是柔儿妹妹前几日来找我，她说您近日来日日借酒消愁，可她却又不知您为何如此。她本想叫我去看看您，可如今将军府府门戒备森严，我去了几次都无能进去。我想着今日陛下寿辰，你应该会出席，便想来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你……”

萧启眉头微微一蹙，心中涌上一阵无奈与苦涩。缓缓开口说道:“是我无能，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苏烟看着萧启尽显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揪痛。那原本英挺的眉宇间，此刻满是疲惫与愁绪，曾经自信坚毅的明亮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就连他紧抿的嘴角，都透着深深的无奈与苦涩。

“萧启，你……”苏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萧启的脸庞，却在半空中怔怔地停住，她有片刻失神呢喃地问道:“你……可会怪我？”

萧启听了似一脸疑惑，眼中却满是期待地问道:“怪你什么？”

苏烟这才恍然回神，下意识地回道:“怪我……怪我在你最难的时候，没能去看你。”话出口后，她咬了咬嘴唇，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痛苦，似乎在内心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终于，她鼓起勇气，缓缓说道：“萧启，其实……我……”

然而，不等苏烟把话说清楚，马车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伴随着一阵尖锐的马鸣声，车身猛地向前倾。萧启下意识地伸出手，拉过苏烟，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大声喝问：“怎么回事？”

车夫在车外惊慌地回应：“将军，不知从何处杀出一群黑衣人，拦住了去路！”萧启神色一凛，往窗外一看，才发现马车已驶到僻静无人处。他一手迅速抽出身旁佩剑，警惕地盯着车帘外。

苏烟脸色煞白，刚刚到嘴边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为即将要发生的事而倍感痛苦。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萧启……”她声音颤抖，眼中满是不舍与挣扎，“你一定要小心……”话未说完，泪水已模糊了双眼。她多想此刻能将心中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可恐惧又如同一把枷锁，紧紧束缚着她的咽喉。只要她一说出口，那么萧启恐将没有活路……

萧启看着苏烟这般模样，心中虽担忧外面的黑衣人，却也忍不住心疼眼前的女子。他伸出手，轻轻拭去苏烟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苏烟，别怕，有我在。等解决了这些人，有话，我们再好好说。”说罢，他猛地掀开车帘，飞身跃出马车，冲入黑衣人之中，手中宝剑寒光闪烁，试图将黑衣人视线从马车吸引开来。

苏烟透过车窗缝隙，看着萧启在黑衣人围攻中奋力拼杀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萧启，对不起……”她在心中默默低语，泪水在她脸颊无声地流淌着。

萧启在黑衣人包围圈中左突右杀，渐渐察觉到了异样。这些黑衣人虽攻势凌厉，但每次出招，看似冲着他去，却又总在关键时候，隐隐有往马车方向引导的趋势。而且，每当他试图往马车靠近，便会有更多黑衣人围上来，将他与马车隔离开。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苏烟？”萧启心中一凛，这个念头闪过，让他愈发心急如焚。他手中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剑花闪烁，如同一道银色的屏障，试图冲破黑衣人的阻拦，回到苏烟身边。

苏烟看到萧启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真正指向，心中更加慌乱。她知道，一旦萧启以为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必定会不顾一切保护她，可这恰恰是计划中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她不能让萧启为了自己再次陷入危险。

“萧启，你快走！别管我！”苏烟冲着车外大声呼喊，声音带着哭腔，在夜空中回荡。但萧启充耳不闻，拼杀得更加凶狠。

一名黑衣人瞅准萧启击退身旁两人的间隙，如鬼魅般冲向马车，手中长剑狠狠刺向车内的苏烟。苏烟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苏烟！”萧启眼角瞥见这一幕，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飞身回救。然而，又有两名黑衣人趁机攻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烟绝望般地闭上双眼，就在这时，另一名黑衣人从侧面冲来，一把将刺向苏烟的黑衣人撞开。

那名黑衣人对着苏烟大喊：“少主快走！主子已经知道你背叛了他！快，属下护你离开！”

一旁的萧启到这声熟悉的声音，知道这个要“救”苏烟的黑衣人，就是之前多次刺杀自己的那个头领。但他此刻已顾不了许多，只想快点解决身边阻碍。

苏烟听到鬼刃这喊话猛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自己若不“死”，这场戏无法收场，而萧启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这时，萧启终于摆脱纠缠，朝着马车奔来。苏烟咬咬牙，心中一横，她从马车中冲了出来，朝着萧启的方向跑去。一名黑衣人看准时机，挥刀砍向萧启的后背。苏烟见状，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苏烟！”萧启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回身抱住苏烟，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黑衣人见目的达到，迅速撤离，拉着还在“悲痛”大喊“少主”的鬼刃，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萧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苏烟渐渐冰冷的身体，神情发愣。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与自己交谈的苏烟，怎么转眼间便为了救自己就要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