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调 第8章 更好的自己

题记：曾经那么在意，觉得大比天还大的事情，它并不会否定自己，而是有它，才有更好更强大的自己。

菊月，云家嘴，狮子岩

“韩希，你太过分了，你一定要这样，我奉陪到底。”

在韩希一次又一次地没事找事之下，南烟终是忍无可忍了。

自从那次南烟动手打了韩希之后，韩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整天缠着她，不是找她东拉西扯，就是天天找她打赌。

还时不时用笔戳戳她的后背，甚至趁她不注意玩她的头发，搞得南烟不胜其烦。

起初，南烟还为自己动手打人的事感到愧疚和害怕，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可经历了这些天韩希的种种折腾，她只后悔当时没多使点劲儿，打得太轻了。

“南烟，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第一天，你就打了我一巴掌，很好，惹到我，我看你有多厉害？”

韩希没想到南烟真的生气了，那愤怒的模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但他又死要面子，只能嘴硬地放出狠话，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与不知所措。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也需要说狠话来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了。

“韩希，既然你那么喜欢打赌，那就赌个大的，我要是输了，听候你差遣。我要是赢了，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韩希不以为然：“赌什么？”

“就赌成绩。”

“怎么赌？”

南烟想了想：“为了公平起见，你的以期末考试考进班级前五为准，我以长跑一千五百米在校运会拿到第一的名次。”

“你确定？”

本来听到他要是输了便不能和她说话了，他心里倍感失落。

却不料她居然要比长跑，南烟最不擅长的便是长跑了，更不用说女子长跑最长的一千五百米了，瞬间又燃起了必胜的信心，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此刻，他满心都在盘算着如何让南烟输得心服口服，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些举动只会让他和南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十分确定。”

“韩希，南烟是真被你伤到了，居然宁愿挑战自己最怕的长跑。”周兀看着南烟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兀的话点醒了韩希，他大声喊道：“南烟，你回来，我还没有答应，这样不公平，显得我欺负你似的。”

韩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而，南烟根本不想理他。

他明明是想要靠近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结果却越推越远。

自从明母去了灌城，明轻几乎每个周末都在镇上，鲜少回去。

有明轻照顾南月南淮，正好外婆总是念叨他们，南烟便周末时回了外婆家，想着帮外婆做些农活。

周日，吃过午饭后，南烟便准备回镇上。

外婆去地里摘了许多菜让南烟带着，若不是南烟带不了，外婆都想把地都扫光了。

外公坐在院坝，他静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也没有多余动作。

只在外婆装东西时，外公突然叫了外婆过去，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外婆便转身进了里屋。

不多时，外婆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出来，那布满皱纹的脸洋溢着笑容。

“外婆，什么事如此开心？”

“这是你外公大清早就起来给你装的，他想着你喜欢家里的腊肉，”

外婆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看，包得这样精细，你外公啊，想你的很，昨天听说你要来，大清早就在门口当门神，现在呢，改百灵鸟了。”

南烟望着闭目养神的外公，他果真如舅舅所说，虽然不善于表达，却心里想着。

南烟心里满是感动，想要表达感激之情，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表达情感方面，竟和外公如此相像。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清风芥月般的少年，心里想着：“明轻，若是你在该多好。”

他能够将一切都安排好，毫无错处，也没什么让他害怕无措的。

他从来就是那么有安全感，极其有分寸的人。

他成熟得一点也不像十二岁，而南烟最为羡慕他的淡定从容，他那么成熟稳重，不像自己。

任何事，都容易让她害怕，那种无力感，常常会吞噬她。

只不过十二岁的南烟还不懂得，命运中的一切馈赠，都暗自标好了价格，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去交换。

而且往往不是她所想象的等价交换，更多时候，是失去比得到更多。

一个人如此成熟，要么是凭借金钱和地位积累起来的见识，要么便是经历了太多的磨难。

而明轻，不用多想，当然是因为磨难。

后来，她知道他的过往时，心痛到责怪自己的愚蠢想法。

少年用自己，给她安稳和幸福，这就是他最大的诚意。

每次独自一人时，南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明轻。

踏上去镇上的路，一路上鸟儿歌唱，空气中充斥着树木的清香，她心里倍感幸福。

走出树林，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正值中午，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南烟瞬间觉得燥热烦闷起来。

直到要下山，才觉得又凉快起来。

从山上往下走，脚下的石阶是前人一锤一凿徒手开凿出来的。

虽说给行人带来了不少便利，可山路险峻崎岖，稍有不慎，就可能跌落山崖，十分危险。

南烟想起，每次她回来，他都会来接她，在那个路口等着她。

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等着她的。

他们之间，究竟是谁等了谁一辈子呢？

此时，刚刚还烈日炎炎、晒得人头晕目眩的天空，只不过是片刻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南烟所在，正是风口，使得风更甚，大风吹得人头昏眼花。

被雨水淋湿的青石台阶变得异常湿滑，南烟艰难地扶着岩壁，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即便她已经万分小心，可还是被大风裹挟着雨伞，一个踉跄跌进了泥沟里。

瞬间，浑身被泥水浸透，冰冷的雨水、呼啸的狂风，还有不断往下冲的水流，让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落水的那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逐渐下沉。

那一刻，恐惧瞬间将她笼罩，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她不想死！

凭着那个念头，她拼尽全身力气，终于从泥沟里爬了起来。

从外婆家去镇上的路，她最怕那段充满泥泞的路，稍微不注意，便会摔倒。

然而，摔倒并不是最让人烦心的，是摔倒后，要如何到镇上，南烟总是担心他人异样的眼光。

其实多年以后她才明白，根本没有人会过分在意这些。

可年少时，少女那所谓的自尊，却成了她最在乎、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以前，她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总是先想到自己的窘迫与难堪。

她常常埋怨自己太差劲，不像小说里那些光芒万丈的主角。

但就在刚才从泥沟里爬起来的那一刻，她突然释怀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平凡的人，会害怕、会犯错，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完美，本就是人生的常态，成长也可以是一个慢慢来的过程。

她拿出手机，好在，明轻提醒她用塑料保鲜膜包住手机，不然就刚才那一趟，手机早就报废了。

让她庆幸的是，因为背着那么多东西，根本无法行走。

于是她将东西放在一边，才没有使得外公外婆的心意被毁。

狂风依旧在呼啸，大雨仍倾盆而下，南烟浑身狼狈不堪。

她抬头望向天空，透过层层树叶洒下的几缕阳光，照在身上，竟让她感觉没那么冷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然后颤抖着双手，拿出手机给明轻发消息，告知他自己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