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枯树上栖着的几只寒鸦突然振翅惊飞。
楚沐倚在残碑上擦拭天渊剑,剑刃倒映出他猩红的瞳孔,那里翻涌着混沌的黑雾。
魔气正顺着经脉啃噬他的丹田,他能清晰感知到血管里游走的黑线,如同无数条饥渴的毒蛇。
山风送来清冽的檀香时,他正在用剑尖挑碎今日来战的不知名修士的心脏。
白玉剑穗扫过满地血污,白容千踏着满地枯骨走来,玄色衣袍被罡风掀起凌厉的弧度。
这是玄夜死后第三年。
化神后期的白容千提剑和他决斗。
楚沐的神志已经被魔气侵蚀的差不多了。
现在心中杀戮占据更多。
“真够执着啊,杀了我这么多次都没杀了我,这次就能杀成吗?”楚沐转动剑柄,天渊发出兴奋的嗡鸣。
他能感觉到凶戾的妖血在胸腔里鼓动,那些被镇压的嘶吼声又开始在耳畔回荡。
白容千的长剑泛起寒芒:“楚沐,你曾经也是修真人士,心中有道,到了这般田地,你当真无悔?!”
“入魔的人,永生永世都不可入轮回。”
“入魔的人,也绝不可能飞升。”
“楚沐,你甘心吗?”
楚沐勾着一抹自嘲的笑:“飞升?永生?本尊不稀罕。”
若有的选,他宁可只是一个活不到百岁的凡人。
他选临安城。
狗屁的长生,去他娘的。
他从未稀罕过。
白容千摇头,不再废话。
剑气横扫而过,惊雷撕开浓云。
两股灵力相撞的瞬间,整座 以千万修士堆积的尸骨怨魂都在尖啸。
楚沐看见对方眼底破碎的星河,那是玄夜临死前用本命元神凝成的护心镜,此刻却在魔气侵蚀下寸寸龟裂。
天渊剑刺穿护体金光的刹那,突然有赤色流火从天而降。
炎烬的魂魄在剑气中凝聚成人形,他竟用魂体生生握住天渊剑刃,掌心腾起的凤凰火将魔气灼烧得滋滋作响。
“容千!快走!你打不过他!”炎烬大喊。
“师尊?!”白容千看着眼前的虚影。
白容千的声音哽在喉间。
炎烬半透明的身影正在消散,此刻却对他露出与当年别无二致的温柔笑意:“活着……”
虽然只有一秒,但他不会认错师尊的背影。
楚沐似乎也看到了一个蓝白色的身影,挡在了白容千的眼前。
可只有一秒。
楚沐以为眼花了。
还揉着眼,等再睁眼,眼前哪还有什么身影。
只有被自己打成重伤的白容千。
楚沐长剑横在白容千的脖颈:“刚才的虚影,是你的新手段?”
白容千咬牙抬头望着血红双眼的楚沐。
提起长剑就向他杀去。
楚沐勾着唇角冷笑,没有任何犹豫砍掉了白容千的头颅。
“不要!!!”炎烬的魂魄去挡刀。
炎烬的手去接白容千的头颅。
可都毫无……
楚沐累了,乏了,一把火烧干净了白容千的尸体。
炎烬气的发疯,上去想杀了他:“楚沐!你就是个魔头!”
“楚沐你该死!”
站在一边望着炎烬魂体对前世自己打骂的楚沐,垂下眼睑。
在炎烬眼前亲手杀了他的师兄,门人,亲传弟子。
真的是在挖他的心。
“那魔头都这样对他的弟子了,他怎么会爱上他?”楚沐自嘲的问系统。
小白猫以为楚沐是嫉妒原主楚沐,急忙安慰道:“宿主,这魔头虽然凶残,但长得当真没得挑,天狐一族,哪一个都个顶个的绝世美人。”
“当然,也不是说炎烬贪图魔头皮相,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炎烬发现了一个秘密……”
“发现楚沐自始至终都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才开始不恨他,又产生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怜惜与爱意。”
什么事?
楚沐为何不记得了?
入魔后期,他整日混混沌沌,除了杀人,除了喝酒,他好像忘了一些事……
杀完了白容千,楚沐又一个人回到了可以用广阔形容的奢华宫殿。
他不希望自己的寝殿有任何人出现。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又开始出现幻觉。
眼前似乎回到了临安城。
回到了热闹的街,他看到了他爹朝着他挥手,故作严肃的问:“沐儿,今日功课背的可熟?”
楚沐自信回答:“那是,父亲忘了我过目不忘。”
可下一秒幻影就没了。
楚沐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拔出剑疯狂砍着寝殿那些有价无市独一无二的宝物。
“骗子!”
“骗子!”
“都是骗子!”
砍完了之后,楚沐像是冷静下来了,拖着长剑一步步往祭殿走去。
那一块块牌位都是他一刀一刀亲手刻的。
楚沐跪在数以万计的牌位前,哭着笑,笑着哭……
看着他抱着自己父亲的牌位哭睡了……
炎烬闭上了眼。
他刚杀了自己的弟子,他不想同情一个魔头。
可又忍不住去看那些牌位。
楚沐又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
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长相如仙,身姿缥缈,身形绝然的女子。
楚沐望着她,感受着同宗血脉的呼应,勾着冷笑:“呦,天狐一族。”
“沐儿,娘亲来晚了。”女人怜爱的摸着他的脸。
眼圈微红,似有泪掉下。
楚沐微楞:“你是我娘?”
这女人纤纤玉手一挥,出现了临安城城主府。
那女人正伏在父亲的怀里,肚子浑圆,是怀了孕的。
“娘亲也不想离开你,可妖族生产都会露出本体……”
“娘亲怕你父亲杀了我,便生下你就跑了。”
“回到族内后,因为受了内伤,将养了二十年,又寻了你九年才找到你。”
楚沐神情很冷漠的望着这个漂亮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女人。
“既然这么难,现如今你这魔头儿子,你也没必要相认了。”楚沐漫不经心的起身。
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打算离开。
谁知那女人直接扑了上来,眼泪婆娑:“沐儿是在怪娘亲没有保护好你吗?”
楚沐神色冷淡,挣脱她的怀抱。
随后转过身,勾起一抹恶笑:“别装了。你的演技比风邪差多了。”
“风邪至少还感动过我,你感动不了我。”
女人啧了一声,抹了把眼泪,勾起同样邪魅的笑容望了过去:“不愧是我的儿子,好难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