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安的身体在流星雨中彻底消散时,大陆的天空正飘落着细碎的光尘。那些来自星火熔炉的残烬落在山巅、河谷与城市的屋檐上,像一场温柔的雪——落在战士肩头的,会发出微弱的嗡鸣;落在孩童掌心的,会在晨曦里映出淡蓝色的光晕。
没人知道这场坠落意味着什么。唯有古老的预言在吟游诗人的琴弦上轻轻震颤:“当星辰的骨血洒落人间,被烧尽的恐惧会化作新芽,在旧伤的裂缝里开出花。”
【北境·冰原裂谷】
老萨满阿库尔跪在冰窟深处,枯槁的手指捧起一片落在雪地上的光尘。那尘埃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子。
“二十年了……”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当年那个孩子说‘我会把深渊烧干净’的时候,可没说要把自己一起烧进去啊。”
冰窟深处的寒冰突然震颤起来。被封印千年的远古巨兽发出低吼,冰层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但这一次,裂痕中涌出的不是黑暗,而是细密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巨兽的利爪,将它躁动的力量一点点驯服。
阿库尔忽然明白过来:梅丽安的星火从未消失,它们只是回到了需要被治愈的地方。
【王城·旧教堂废墟】
艾琳娜破碎的灵魂碎片正漂浮在褪色的彩窗之间。这里曾是教廷审判异端的地方,彩窗上的圣徒画像早已被深渊腐蚀得面目全非,唯有一扇绘着“受难者”的窗户仍保持着奇异的完整——画中的女子低垂着眼眸,手腕上戴着一条褪色的红绳。
“你还不肯走吗?”少女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艾琳娜的碎片轻轻颤动。她望向窗外——那里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破旧斗篷的男孩,正踮着脚试图够到彩窗顶端摇摇欲坠的石块。男孩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
(那是梅丽安最后一次见她时,悄悄系在她手腕上的。他说:“要是哪天我不在了,这条绳子能替我拉住你。”)
艾琳娜的碎片突然发出柔和的光。她飘向男孩,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男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陌生的蓝光——那是属于祭司的“灵视”。
“我看见……”男孩喃喃自语,“看见火焰里的星星,还有……”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有人在笑。”
彩窗上的女子终于抬起了眼眸。
【深渊裂隙·残留的黑暗】
当最后一片星火湮灭于大气层时,深渊最底层的黑色海洋突然翻涌起来。被烧毁的深渊之主残躯正在重组,但这次它的形态截然不同——不再是无序的肉块堆砌,而是长出了类似人类的四肢与五官。
“愚蠢……”新生的深渊意识在虚空中蔓延,“你们以为烧掉恐惧就能终结恐惧吗?看看这些发光的尘埃吧……它们落在人间,就会被贪婪者收集,被愚昧者膜拜,被绝望者诅咒……”
它的指尖刺入岩层,抓出一把混杂着星火残渣的黑土。那些本该纯净的星火正在被污染,边缘泛起诡异的紫黑色。
“我会重新长大。”深渊低语,“这次……我会藏在光里。”
【边境小镇·酒馆】
深夜的酒馆里,老板娘擦着杯子突然停下手。
柜台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个陌生的年轻人。他穿着沾满尘土的斗篷,手腕上系着褪色的红绳,面前摆着一杯没动过的麦酒。
“第一次来?”老板娘随口问。
年轻人抬起头——他的眼睛在烛光下呈现出极淡的蓝色,像是将熄的炉火映在雪地上。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片发光的尘埃,轻轻放在吧台上。
那尘埃落下的瞬间,所有打瞌睡的醉汉都猛地惊醒,酒馆角落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有个满脸刀疤的佣兵突然扔下酒钱冲出门去,边跑边喊:“我妹妹的病有救了!那该死的诅咒……那该死的诅咒消失了!!”
年轻人站起身,把最后一枚铜币压在酒杯下。
“告诉那个总爱多管闲事的老头,”他对着空气说,“他的酒账……我记着呢。”
门外的风卷起一片流星的光尘,落在他的斗篷上,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