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听见远处草丛沙沙响动,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如密鼓。借着残月光看见,刚才他睡觉的大樟树处,人影幢幢、火光熠熠。庄周心下暗忖:定是那劫路贼带人寻来了!幸亏庄周早有防备:敌众我寡,藏为上策,跑亦无妨,断不可轻易大开杀戒。他的剑,向来只为保命,不展无辜之血。这剑,于鞘中蛰伏,恰似他的心境,平静下藏着警觉。在这静谧又暗藏危机的夜里,庄周于凹坑中,等待未知的降临,如同置身命运的棋局,静候下一步的变数 。
庄周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轻抚马鬃,那匹枣红瘦马便跟着他悄没声地挪到土坡背面。方言望去,月光下,那群黑影正猫着腰摸向方才歇脚的大樟树,长剑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老马喷了个响鼻,庄周赶紧捂住它的嘴,指头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泥地上还留着他们刚才踩出的新鲜蹄印,夜风已经捎来贼人压着嗓子的咒骂声。
庄周长出一口气,幸亏转移了地方。
山林间一片静谧。劫路贼带着宫廷卫士,像没头苍蝇般东找西寻,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那专续一咬牙,大手一挥,将卫士分成四组,如撒网般散开,进行大面积搜查。
庄周藏在暗处,瞧见几人从山岗下走过。听见他们骂骂咧咧:“都是那小子胡说,害得咱半夜都没法睡觉!”声音在寂静夜里传得老远。
庄周听了,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几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忙再次化了化装,以防不测。
时光悄逝,东天边渐渐放亮,晨光如轻纱般慢慢铺开。专续见折腾一夜无果,便让宫廷卫士回去休息。那劫路贼领着几个士兵,晃晃悠悠从高岗下经过。 突然,劫路贼耳朵一竖,听到了马打喷嚏的声音。他顿时两眼放光,心中大喜,忙对专续说道:“上面有马,估计那人就藏在那里!”
专续闻言,一挥手,几个卫士便如鬼魅般,小心翼翼地朝高岗上搜去。
庄周远远看到这一幕,内心似有小鹿乱撞,止不住“怦怦“直跳。他脑海中思绪飞转:“怎么办?是拔腿就跑,还是拼力一战?看样子,是藏不住了!”念头闪过,他赶忙将铺盖捆好,连同草袋,一股脑拴到马背上。而后飞身骑上黄马,对着马屁股“啪啪“就是两鞭子。
那马吃痛,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飞下土岗。
“截住他!”专续见状,高声喊道,声音划破长空。
庄周骑着马,在人群空隙中穿梭,眼看就要逃脱。偏生倒霉,树枝一下把草袋子挂下来了。庄周暗叹刚才紧张,没有捆绑结实,无奈,只能停下马来。这草袋子里可装着三袋子银钱呐,那都是岳父送给他的,他省吃俭用还没舍得花多少,哪能轻易打水漂。
说时迟那时快,专续已领人围了过来。劫路贼用手一指,大声道:“就是他!”
专续定睛一看,却松了劲。眼前分明是一位老头,他见过庄周,这人与庄周边都不沾。专续不禁发问:“你跑什么?”
庄周故意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回道:“昨天晚上,他劫路,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抢我马的,心里害怕,就跑了。”
专续听了,不禁笑出声来:“就你这马,白给我们都不要,谁稀罕!”话虽如此,专续心中仍存怀疑,又问:“你是干什么的?为何睡在野地里?”
庄周面不改色,依旧用苍老声音,随口编道:“我是北方人,我媳妇是楚国高岩村人。我内弟捎来书信,说要用这马。昨晚走到这里,身上没钱住店,又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村庄,心想,就在野外睡一宿吧。哪成想,偏偏遇到他抢劫……”
专续一听,顿时大怒,“啪啪啪“,扬起手连打那劫路贼三个嘴巴,怒喝道:“你拦路抢劫,还谎报军情,害得这么多人折腾一晚上,可恶,实在可恶!杀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剑起剑落,寒光一闪。那劫路贼的人头,便骨碌碌滚在地上,眼睛还眨呀眨的;尸体竟站立一会,才慢慢倒下,场面甚是恐怖。
专续看着庄周,挥挥手道:“你走吧,以后别乱跑。”
庄周拱手谢过,牵着马缓缓离去。他表面镇定,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他庆幸原先跟黄阳老师学易容术,还真的有用。再加上刚才能机智应对,躲过一劫。
此时阳光洒满大地,驱散了昨夜的阴霾。
一路上,庄周回想起昨夜惊险,仍心有余悸。这荒野一夜,有惊险,有智谋的较量,更有生死的瞬间。他深知,人生之路,如这荒野之行,充满未知与危险,唯有保持冷静,随机应变,方能化险为夷。
为了掩人耳目,庄周先向南走一段,然后化装成中年道士,再折而向北行走。
又走几天,距离郢都远了,距离老子故里故陈国越来越近了。随着距离郢都渐远,自己的危险也就会少上一点。
这夜,庄周歇在一间无人的破草房睡下。
月色透过破败屋顶,洒下斑驳光影,似一幅凌乱的画。庄周却不在意,席地而卧,很快沉入梦乡,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一觉醒来,睁眼一看,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那柔和晨光,如丝如缕,轻轻探入草房。庄周起身,抖擞精神,开始日常修习。只见他气沉丹田,运转功法,身姿灵动,似与天地相融;剑起剑落,寒光闪烁,风声呼呼作响,每一招都饱含神韵。 练完功、耍罢剑,庄周腹中有些饥饿。他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就着冷水,简单果腹。他牵上马,走向附近池塘。马儿欢快地打着响鼻,像是知晓即将畅饮一番。
有个路人经过,瞧见庄周从草房里施施然走出,满脸吃惊,瞪大双眼道:“哎哟喂!一家三口暴死还不到一月呢,你咋就敢在这睡呀?也不怕沾染上啥不干净的东西!”
庄周闻言,淡然一笑:“生死有命,阴阳有序。暴死又如何?不过是生命的一种结局罢了。我住在此处,心无杂念,自然无所畏惧。这草房虽破,却也能遮风挡雨;这周遭虽有传闻,可我只信自己的本心。”
“他们家是冤死的。据说,这家人的年青人,身穿青衣,与一个姓庄的后生相像,一家三口全被官府杀掉……”
庄周眉头皱起,“呛啷啷”抽出宝剑,怒道:“作为官府,视百姓如草芥,灭亡的日子不远了。”
庄周又想:“仅凭一己之力,能胜过众多楚军吗?”他放回宝剑,轻轻拍了拍马颈,牵马继续向前走去。
他思考一下,狠狠翻身上马。他的身影,在初升朝阳下,渐行渐远,透着一股洒脱与不羁,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马蹄踏碎晨露,他悠然远去,只留下一抹潇洒背影融入山川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