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实行分封制,各诸侯国财政运行混乱如麻。国君家族钱财,由管家类人物管理;国库的钱,大多由大夫掌管。漆园建房,本应由工部出钱,可工部或是没钱,或是要收了更大好处才肯拨款。最终批文,让建漆园吏府邸的钱先由漆园自筹,下年结账时从利润中扣除。这一批文,看似希望,实则枷锁。
河监管着漆园,现有资金维持园内正常开支都捉襟见肘。无奈之下,他只好拿出自己的积蓄,选在刘家车马店西面的高岗上,为庄周建造府邸。
南华山,似一条雄浑的土龙,横亘东西。那防洪土堤,依着南华山的山巅蜿蜒修筑。踏上土堤,一条宽阔平坦的土路向前延展,质朴而又坚实。 南华山北边,濮水浩浩荡荡,奔腾不息。河滩上,大片绿草如茵,肥沃得仿佛能攥出汁来。其间,小片秋花星星点点,恰似绸缎之上精心绣就的图案,精美绝伦。几道岔水在日光下闪烁,波光粼粼,如细碎的银片洒落。野兔在草丛间欢快蹦跳,水鸟于水面上轻盈翻飞,好一幅鲜活灵动的秋季盛景图。
南北土官道路西的高岗,地势敞亮,视野开阔,搁谁看都是块风水宝地。河监与庄周定好的,把庄周住房建在此处。他想着为学弟建个气派的府邸。可理想很丰满,钱包很骨感。河监掐着指头一算账,脑门上的汗珠子就下来了。得嘞,把监河衙门里那些闲得发慌的差役都给我调来!搬砖的搬砖,和泥的和泥,嘿,这不就省下一大笔工钱嘛!
工地上热闹得像赶集。可干着干着就出幺蛾子了——料没了!钱没了!工匠们蹲在墙根底下玩“丢方”游戏。
河监很闹心。
最让他闹心的,是刘家店那帮建房队的。眼红得跟兔子似的,成天在工地边上转悠。今儿少根梁,明儿缺块板,后儿个刚砌好的墙让人掏了个大窟窿。好像不是建房啊,分明是玩打地鼠游戏!
河监气得短胡子都翘起来了。没法子,调兵!一派扛着红缨长枪的士兵往工地上一杵,活像一群门神。白天太阳晒着,晚上蚊子咬着,还得防着那帮捣蛋鬼。
工匠们和士兵大眼瞪小眼,刘家店的人躲在树后头探头探脑。今天丢把锤子,明天少捆绳子。料时有时无,人时来时走。府邸建得,比老太太纺线还慢。
河监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没几个月下来,像老了十岁。
河监心急如焚。他身为东周“侯爷”,掌管魏国监河事务,又因漆园曾是爷爷的沐浴邑,收归魏国有后得以兼管。事务繁杂,千头万绪。每日里,文书堆积如山,事务纷至沓来。而庄周有能有智,让他管理漆园具体事务,自己掌控财务人事大权,无疑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原先,二人同在户牖邑县学读书时,庄周对他多有照顾。那时年少,同窗情谊,纯粹而深厚。课堂上,庄周聪慧过人,见解独到;课后,与他谈天说地,畅聊理想。起初,河监虽念及庄周的才能,却因惠施、田需、曹商身居高位,与庄周交好,且庄周心高气傲,不好意思让他屈就漆园或者监河衙门。如今庄周主动找来,河监只觉二人缘分不浅。
望着那尚未完工的府邸,河监心中默默期盼。府邸的一砖一瓦,都承载着他对庄周的心意。他想象着庄周入住后的情景,老友在这府邸中,处理漆园事务,谈笑风生。漆园在庄周的打理下,重焕生机。那满园的漆树,郁郁葱葱,产出的好漆,运往各地。魏国的这一方天地,或许也能因此迎来新的气象。
河监在庄周没建好的府邸间踱步,满心焦急。风轻轻吹过,似携着庄周爽朗笑声。那笑声,仿佛就在耳边,清晰而温暖。他望着忙碌的工匠,暗暗发誓,定要让庄周尽快在此施展抱负,不负这份情谊。每一块砖石的垒砌,每一根木料的搭建,都是他对老友的承诺。他期盼着府邸早日建成,老友早日到来,他们能并肩而行,在这乱世之中,为漆园,为魏国,谋一份希望。
工匠们挥汗如雨,劳作不停。有的搬砖,有的运瓦,有的拉锯。他们的脸上,写满疲惫,却也带着一份质朴的坚持。
河监看着他们,心中感慨。这府邸的建成,离不开这些平凡人的辛勤劳作。
他穿梭在工地间,时而鼓励工匠,时而查看进度。每一处细节,他都关心备至。
日子在忙碌与期盼中度过。府邸渐渐有了模样,框架初成,墙壁渐高。河监望着这初具规模的府邸,心中的焦急稍稍缓解。
可资金的压力,依旧如巨石般压在心头。可以说河监家财万贯,但他得装出困难重重的样子。他四处筹措,向其他衙门求助,遭拒后仍不气馁;与商贾商议合作。
庄周的才能,河监深信不疑。在他心中,庄周是能扭转漆园局势的人。漆园的困境,需要庄周这样的智者来化解。他期待着老友到来,用智慧和才情,为漆园带来新的活力。魏国的这片土地,也需要注入新的力量,以应对这动荡的时局。
那帮士兵,跟工匠们混熟了,闲着没事还帮着搬砖递瓦。听说来住的人是庄周,刘家店的人也不捣乱了,天天天天有人来义务帮忙。眼瞅着这府邸的墙一天天高起来,虽然慢得像蜗牛爬,可总归是在往前挪。
河监想,这样慢是慢了点,可能节省不少银子!
庄周的府邸,在艰难中,慢慢悠悠地有了模型,最后趋于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