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去世,给庄周一个极大的打击。爷爷是庄家的顶梁柱,顶梁柱断了,庄家开始倒了霉,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庄周从坟地回到家,径直走进爷爷住的屋子。墙上挂着的宝剑,一下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剑首的同心圆装饰精美绝伦,剑身宽阔,中脊起棱,两锷垂末微微内弧。宝剑散发着清冷的银光,透着锋利劲儿,仿佛能轻易划之立断。这剑,承载着家族的荣耀,彰显着贵族身份。再看屋内,那雕刻着雄鹰的俎案庄重威严,上面摆放着猪形双耳的方壶,还有盘着弯曲火龙、细腰大肚的醒酒瑞器。方壶里,一把青铜舀酒勺静静躺着,旁边整齐排列着六把带耳杯的铜爵。而角落的那把五弦琴,更是别具一格。六寸琴岳山头、四寸焦尾,龙龈琴弦错落有致。琴身两尺六寸五,象征一年 365 天;琴头六寸寓意六和,琴尾四寸代表四季。面板与底板宛如天空和大地,通体髹漆黑,边缘的彩绘花纹为其添了几分灵动。琴体由独木雕成,中空成音箱,尾部坚实,首尾两端的山岳造型古朴又神秘。庄周想起爷爷的嘱托:“这些东西都是传家宝,你要好好继承,爱护保存。”如今,言犹在耳,爷爷却已阴阳两隔,他心中悲意翻涌。
夜晚,明月在浮云间穿梭,大椿树的影子花花搭搭地落在地上。随着祖父下葬完毕,哄哄乱乱的人们陆续离去,院子瞬间清静下来,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冷清。庄周却觉得爷爷还在身边。
他先到堂房东间,看到奶奶半依在床头落泪,母亲坐在床前轻声劝慰。又走到西间,父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庄周心中一阵悲伤,爷爷就像一座山,如今山倒了,胆小怕事的父亲能挑起家中的重担吗?
庄周来到院里,不顾秋风的寒意,坐在草席上望着月亮。恍惚间,他感觉爷爷就坐在身旁。他有太多问题想问爷爷:月亮里面有什么?它为什么会发光?为什么没月亮时星星繁多,月光明亮时星星又去了哪儿?星星是怎样诞生的?爷爷死后去了哪里,是到月亮那儿了吗?
秋风飒飒,院子墙边的菊花在这个季节格外引人注目。爷爷爱菊,种了许多。菊花色彩斑斓,红的似火、白的像雪、黄的如金、紫的如梦,还有黑里透红、白里掺黄的,姿态万千。有的彬彬有礼,有的羞羞答答,有的昂首怒放,有的倒挂枝头……可如今在月光下,仿佛都只剩一种颜色,像是在一同哭泣。
爷爷下葬后,庄周守孝七日。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大椿树下,望着爷爷曾经坐过的草垫发呆。学堂那边他也不想去了,满脑子都是以后该怎么办。
庄周迷迷糊糊睡去,梦里爷爷微笑着走来,亲切地抚摸他的脸说:“小心着凉!”他睁开眼,却看到田珞低着眉,抿着樱桃口,泪水汪汪地抚摸着他的脸,说着同样的话。月光下的田珞十分可爱,白白的脸蛋,珍珠般亮闪闪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樱桃般的紫色小嘴,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更添几分柔美。只是她出气急促,鼻梁上还挂着汗珠,在这秋夜显得有些奇怪。
田珞身后,站着大娥二娥。庄周一年多没见她们,惊喜地问:“你俩咋回来了?”
大娥说:“俺爹接俺奶奶,俺俩想家,就跟着来了。”
二娥也关切道:“子休弟弟,你回屋里去吧,天凉……”
庄周回到屋里,点上灯。田珞握住他的手,坐在身旁说:“我母亲来劝你母亲,我来看看你。瞧你瘦的,读书很苦吧?爷爷走了,你别太难过,要好好吃饭……”
庄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孤独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大娥二娥也围过来劝慰他。田珞嘴噘得老高,娇嗔道:“二位姐姐,子休是俺娃娃亲定的夫君,你俩不能离他那么近!”大娥二娥赶忙往后撤撤身子。
庄周对田珞说:“田珞,爷爷去世了,我要帮父亲顶起这个家。”
田珞说:“你不上学咋行?”
田泰王夫人劝着庄周奶奶从屋里走出来。田珞像受惊的小鹿,一闪就消失了身影。
等外面没了人声,大娥握着庄周的左手,二娥握着他的右手,一边一个紧挨着庄周坐下。大娥说:“俺回到家,听说你爷爷死了,哭了好几场。”
二娥也红着眼圈:“俺看着你哭,我的泪止都止不住。”
庄周心中的暖流迅速蔓延,顺着她们的手传遍全身,他感慨道:“老子认为,人随道出生,随道死去,生死是个循环。道理我都懂,可爷爷一走,我心里还是难受……”
大娥二娥劝庄周赶快从悲哀中走出来。
庄周对说:“二位姐姐,爷爷去世了,我要帮父亲顶起这个家。”
大娥二娥说:“你不上学可不中?”
街里有人呼唤“大娥二娥”,她俩像一阵风,旋个圈儿,带着树叶离去了。
曹商来找庄周。曹商比庄周大一岁,人长得机灵,说话也直爽:“周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你不想上学了。可你想啊,咱们要是没学问,去楚国能有啥前途?就算当将军,没点谋略能行吗?”
庄周苦笑着说:“我知道读书好,可家里这样,我怎么能安心读书?”
曹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爹和你爹是好友,我家虽说不算大富大贵,但供你读书还是没问题的。你就别操心钱的事儿了。长大了,挣不到钱咋行啊!”
庄周道:“这怎么行,我不能总麻烦你们。”
曹商瞪了他一眼:“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是盟兄弟!你要是真有出息了,以后还能拉我一把呢。再说了,你爷爷的遗愿你不想实现了?”
庄周道:“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爷爷走了,我不忍心让父亲为我上学作难。看着父亲弯腰驼背的样子,伙就感到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