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太医额头冒汗,这话真不好开口。
若是正常的断腿他定能接好,可陆将军的断腿,膝盖处已经粉碎了,那些个碎骨很难拼合。就算以后勉强能行走,也得成跛子。
“下官尽力而为。”
宋瑶华比康乐长公主冷静很多,毕竟疼没在自己身上,但她也十分焦急,“您一定要仔细些,他是将军,若是腿落下毛病,以后可如何是好。”
“是。”
陆明岳其实并没有昏迷,他此刻很清醒,比往常还要清醒。
今晚他回府路上被人硬生生敲断了腿,他虽没看清那人长相,但他知道,此事必与温九有关。
温九舍得对他下手了,温九真不要他了。
他以为她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事实是,彻底没了。
奇怪的是他此刻反而平静下来没那么恨她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能做上将军还做了这么久的将军全靠温九不同他计较,若是温九愿意,怕自己早就死于非命了。
那动手之人的身手,将军府六个护卫加上他一起,毫无还手之力。
他在那人面前,真的如同蝼蚁一般。
他陆明岳这些年自鸣得意,却不知道脑袋每天都有搬家的可能。
温九,哈哈,他不知该爱还是该恨。
江氏也过来了,她拿着帕子擦脸泣不成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劝你多次你就是不听。”
没人理会江氏的感慨与哭泣,陆明岳与宋瑶华各想各的事。
宋瑶华担心陆明岳的前程,陆明岳的心里全是温九。
他此刻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他爱温九。
哪怕此刻断了腿,他也不后悔遇见她,他也感谢老天给他这一份幸运。
他的腿他清楚,怕是永远不能康复了,这,算不算还了她?
还了他对她的伤害?
至于温九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动手,陆明岳猜测,应是因为他骂她爬墙,身份高贵之人哪能容忍他人谩骂。
不得不说陆明岳真相了。
他的一句爬墙真的惹恼了温九,就算他今晚不去温宅温九也不会放过他。
她大度不代表他可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的扰她清净。
一条腿,已经算是轻的。
长公主府的嬷嬷都懵圈了,这怎么将军也受伤了。
宋瑶华发现了传信的嬷嬷,“你来的正好,快去通知我母亲,让她多请几个太医过来,将军腿受伤了。”
那嬷嬷抹着眼泪,“郡主,长公主出事了。”
宋瑶华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你说什么?我母亲怎么了?
“您回去看看吧,长公主的脸被划伤了。”
宋瑶华急了,她快速从陆明岳旁边起身,“谁这么大胆,严重吗?”
老嬷嬷直点头,“严重,您去看看吧。”
宋瑶华:“到底怎么回事?”
“有贼人潜入长公主府,拿剑划伤了长公主的脸。”
宋瑶华脑子嗡了一下,她原以为是下人不慎划伤了母亲,却不想是进了贼人。
这是大端啊,哪个贼人敢跟长公主过不去?
除了温九和周星渚,她想不到旁人。
再看床上断腿的陆明岳,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们被报复了。
“来人,备马车。”
她得去看看母亲,然后......她要杀了温九。
宋瑶华是软着腿从长公主府出来的,她母亲的伤她都没敢看,光是听太医私下形容的伤口情况就胆战心惊,她要杀了温九,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杀人。
宋瑶华召出公主府全部暗卫和她自己的暗卫浩浩荡荡赶往温宅,然而,尚未到达便遭遇了拦截。
一队黑衣人手持弓箭,暗卫们刚至长街便遭到了一轮刺杀。那些人箭法极准,近身搏斗亦丝毫不落下风。暗卫们死的死伤的伤,还有逃的。
一个劲装侍卫问道,“少主,可要去追?”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残兵而已,留给段星野他们,咱们去长公主府。”
逃跑的暗卫护卫着宋瑶华往温宅赶,宋瑶华脸上亦沾了鲜血却无丝毫退却,温九动她母亲动她男人,她绝不能忍。
奈何,第二轮拦截又来了。
还是一队黑衣人,这次不是弓箭,而是毒烟滚滚,好像......还有辣椒面?
比放箭还损,暗卫们被刺激的想哭爹喊娘,嗓子却像被封住一样发不出声音,一道颇有些狂放的声音传来,“杀,”
好嘛,一大堆全副武装脸上裹着湿毛巾的人冲了出来。
这队人不似先前那批人训练有素,武功路数不尽相同,但胜在够野,全是玩命的招式。
还有人大骂,“妈的当天盛王朝的人都死绝了是吧,谁你们都敢惹。”
本就是溃败逃兵的宋瑶华和暗卫们又经过了一轮洗礼。
快到温宅所在的胡同时,宋瑶华所带的暗卫只剩七人,宋瑶华沉默了,这七人加上她,怕是打不过周星渚。温九那边还有御林卫和沈家暗卫。
纵然再想温九死,她也不会去送命。
此事需要明日再计较。
可惜,她想回,却回不去了。
一阵箫声起,六个黑衣人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一场很短却很惨烈的厮杀展开,结束,七个暗卫横七竖八的倒在街头,只余六个刀柄染着鲜血泛着冷光的黑衣人。
宋瑶华连连后退,“你们休得放肆,我是大端郡主,陛下是我亲舅舅。”
回应她的只有细微的风声。
忽而箫声落,一道极快的身影从树上飞身而下,只一个照面,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了宋瑶华的肚子上,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响起,宋瑶华仰倒在地,下身快速染满鲜血。
然后那道身影快速消失了,恍若从未出现过。
六个暗卫也跟着离开,徒留宋瑶华一人躺在了血泊之中。
片刻后,檐角绕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个微显稚嫩的男声道,“主子,要不我去结果了这女人。”
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必,生不如死更折磨人。”
这一晚,长公主府燃起了熊熊大火,扑不灭。
下人们刚刚把火扑灭一点,又有黑衣人公然将浸透火油的布团射进檐下,到最后,大火无人敢救。
有住的近的人家起初试图帮着救火,然而一出门便被高立于墙顶之上那一排排弯弓搭箭的黑衣人吓了回去,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倾轧,他们掺和不得。